“呼…呼…呼……”靠坐在胡同围墙边上的左晋大口喘息着。他感觉刚才的那气味就像是渗透入了自己的五脏内府之中一般,自己呼出的气体都带着尸体发烂的臭气。
“欸啊。”左晋将自己身上外面的一套衣服脱下,扶着墙缓缓走出了巷口。那一队白莲教刺客早已消失在了巷子的深处。
“你妈的。”在寒风之中,左晋一个人小心的走在交错的西安街道之上。四周的房屋都死死闭着,那些居民们早已被冲天而起的火焰与火铳声吓破了胆子。
“嗒嗒嗒。”又是一阵马蹄身,但过来的这一队显然不再是白莲教的信徒了。
“我是总兵左晋。”左晋拦住那一队骑兵说道。而面对着眼前这个疯言疯语散发着恶臭的乞丐,明军的骑兵总旗自然采用了最古朴的办法。
“啪。”伴随着一击鞭子,火辣辣的疼痛霎时间便涌现在了左晋的心头。而随着这疼痛而来的则是明军总旗大声的叱责声:“快滚!不要挡了老子的路!要是左总兵除了什么差错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呃啊…”左晋后退两步,将道路让给了眼前的这一队明军。而随着眼前明军的离开,一丝怨毒的眼神出现在左晋的眼角。
左肩上的衣服被鞭子打的绽开,露出了里面猩红色的血肉。血液缓缓从这创口之中渗出,半个肩膀的衣袖都因为鲜血而变幻为红色。
在凄神寒骨的风中左晋一个人继续向着李洪部靠近,而他在一炷香后终于走进了温暖的房屋之中。
“备水。”李洪着急的大声喊道,眼前的左晋连脸上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霜。
“先给我一套衣服就可以了。”左晋一面说着,一面坐在了一处椅子上面。他将眼前的热茶一饮而尽,随后问道:“城中白莲教作乱,你派了多少人出去。”
“属下派了三个百户。”李洪赶忙将自己的衣服褪下披在了左晋的身上,看着眼前这位总兵官的一身伤痕李洪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我在这里等着。”左晋披上了李洪送过来的衣服继续说道。“什么时候平叛结束了,我什么时候再去受医。”
“是。”李洪点点头,随后又招呼了几位百户领着人马向着城中开去。
“你这一边有派出去骑兵吗?”左晋看着眼前的李洪问道。
“没有。”李洪摇了摇头。“恐怕是孙守道那一边的人马,我这里缺少马匹缺少的厉害。”
“好。”随着左晋的一声好,二人的对话旋即结束。而这样的沉默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天明时分,而结束这气氛的绝不是白莲教受诛。而是左晋忽地从椅子上面栽倒到了地面。
烫,烫的厉害。这是李洪触碰到左晋身体的第一想法,在左晋的创口处与鲜血融合在一起的黄褐色浓水正在流出。
“快!快!快!”在门外等候已久的医生旋即被士兵们带了进来,在此之前李洪打算等到左晋稍稍松口才带对方进来的。
而随着身体上炎症的愈发加重,左晋的意识也愈发迷幻起来。他眼前的一切都为幻觉所笼罩,他看见在一层又一层的重压下的另外一个自己。
那是一个叫人作呕之极的男人,他享受着权力带来给他特权,他享受着自认为百姓救世主的迷醉感,他享受着名为爱戴的虚荣。
左晋是这样一个人,一个叫自己都感到厌恶的男人。
何必如此呢?一个声音悄然在左晋心中响起。就算你坚持练兵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你坚持良心又有什么意义呢?
士兵依旧欺压百姓,百姓依旧生活在重压之中。
世界从来不会改变,两千年前是王公贵族的天下,两千年后依旧是王公贵族的天下。草民如芥,百姓如奴。在整个自夏商而至大明的漫长时间里,它所拥有的绝非是什么亿兆百姓——而是奴隶。
如猪!如狗一般存在着的奴隶。
那么既如此,何必要苦苦抗争呢?
同流合污又能如何呢?
比起他人的幸福而言,自己的未来不是更值得重视吗?退知,你何必如此下去呢?何必要纵容自己的良心而亏待自己的肉体呢?
伴随着这声音愈发响亮的还有左晋身上愈发严重的疼痛,在其大脑处仿佛存在着一个吸食血液的水蛭。
一阵又一阵,左晋近乎要为这痛苦而夺去意识。
“不。”虚弱的声音从左晋的口中传来,尽管其一事无成。但在其心中仍旧存在着继续下去的动力。
“我不会去选择同流合污。”这声音喃喃,近乎与蚊鸣类似。
“我想要看见鞑子离开中原,我想要看见女人和孩子的脸上露出笑容,我想要看见壮有所劳,老有所养。”
“我想要看见……”
“我想要看见天下大同的世界。”
左晋的意识旋即沉沦,在其的高烧之中太阳缓缓从西安城的东面升起。刺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径直照射在了西安城的城楼之上,而在楼外的则是目视着远方的站岗士兵。
“郎中,左总兵的病情如何?”李洪一脸焦急的围在郎中的身侧问道。而那一位郎中正满头是汗,对方的内衣近乎为汗水所浸透。
“烂肉易除,溃口难医……”
“那个?”李洪一脸茫然的看向老郎中的学徒,而对方正将左晋的一处脓疮挑破。
“我师傅说左总兵的伤口已经化脓,皮肉方面我们都没有问题,但是这脓疮我们就难办了。”
“那意思是?”
“唉…事在人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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