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孟津。
大河南岸,魏军正在准备撤离的船只,即便已是深夜,仍是灯火通明,一片忙碌。
各级将校不停地大声催促,士兵们一路小跑,搬运船只和物资,忙得汗如雨下,都顾不上擦。
只见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船只,不停地从南岸周边运抵码头。
从船只千奇百怪的形态,就能看出来,魏军那是真不挑拣,甚至有一些仅能乘坐三五人的破旧小渔船,也都位列其中。还有一些木料光洁,像是新造的小船,也正跟下饺子似的,不停地下水。
大河北岸。
“魏军很紧张的样子。”
马谡放下望远镜,皱眉道,“思潜,他们加快调船的速度了,看来是要马上撤退了。从船队的规模看,人数应该少不了。我还看到他们有大量的小型船只,显然是仓促之间,大船准备不及,才拿来凑数的。”
周默笑道:“不久之前,这孟津附近的大船就被我们烧了许多,剩下的大船,基本也都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他们能找到这些小船来凑数,已经是不容易了。”
马谡闻言,也抚须笑了起来。
关兴却是一脸焦虑的神情,大声道:“我说,你们还有功夫闲聊说笑呢,咱们到底啥时候行动?再不快点,司马懿都坐船跑路了。”
马谡叹了口气道:“丞相那边,至今还没有消息啊。”
关兴皱了皱眉道:“也不知道丞相那里怎么搞的。对了,幼常兄,你不是向南岸赵将军营地派去信使了吗,有回音了吗?”
马谡道:“哪里有这么快,就算一路顺畅无阻,最早也得明晨才能回来。”
关兴揶揄道:“你没看对面魏军火急火燎的样子吗?倘若等到明天再行动,我看司马懿早就跑路了。”
“没错,我们等不了这么久了。”周默凝神望向南岸,“必须马上行动了。”
“怎么行动?”马谡道,“我们没有足够的消息。”
“没消息,那就猜。”周默道,“不管南边发生了什么,最起码,魏军撤退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司马懿若想安然无恙从水路撤军,不可能放着我们这支兵马不管,所以我们不妨猜一猜,他会如何对付我们?”
马谡道:“肯定是派怀县那支军队来牵制我们。看魏军的动作这么快,我猜测此时此刻,怀县的那支兵马多半已经出动了,朝我们这边来了。”
“这支军队现由何人统领?”
马谡道:“之前是河内太守刘靖,平原太守孙礼二人各领一部,但我听说,这二人似乎不甚和睦,最近几日曹叡从邺城派来一个叫王肃的散骑侍郎,总督这支兵马。”
“王肃?”周默道,“可是王朗王司徒之子?”
“正是此人。”马谡思索道,“莫非,我们再用王朗作要挟,逼迫其子王肃就范?”
周默道:“算了吧。曹叡既敢派他儿子来,肯定是考虑过这层问题的,到时候王肃再来个忠孝不能两全,我们岂不尴尬?再说,王朗至今还在生病,卧床不起,拿他做要挟,不合适。而且,我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他们纠缠,我们的目标,是阻截司马懿撤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了半天,却也没有达成一個共识,正在纠结之中,有人来报,说是山阳公刘协求见。
刘协自从归顺大汉之后,积极献计献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周默知道刘协一定是又来帮忙了,便急忙命人请他进来。
刘协一进来,他身边跟着的一个陌生人就吸引了周默的注意力。
这是一个头戴大斗笠的赤脚老儿,一看就是个贫苦出身,不知为何会和刘协走在一起。
周默有些诧异的问道:“山阳公,这位是何人?”
刘协道:“此人曾是我的船夫,河内平皋人,刚从平皋坐船过来,他说是这几日平皋县令召集了大量人手,在城外修建军营,我料这消息可能会有价值,所以速来通知将军。”
“平皋?”
周默急忙拿出地图,查看平皋的位置。
见这平皋在温县和怀县之间,位置更靠近黄河,又与济水相连。
魏军从怀县西进三十里,移军至平皋驻扎,从地理的角度看,很好理解,一来距离周默军更近,能施加更大的威慑力,二来距离黄河也更近,可以接应司马懿的退兵。
只是这平皋,乃是一不知名的小县,周默对其风土人情和地理地势,并不是十分了解。
正好刘协带来的这个人正是平皋人,又是个船夫,比较熟悉地理环境,于是周默便事无巨细地向他询问,想要搞到关于敌人更多的有用的消息。
那船夫侃侃而谈道:“前几天下了大雨,河水涨得厉害呢。县官派人修营的地方,正靠在河边,地势低洼,全是泥土坑,泥泞得很,活儿不好干,干得稍慢了些,当兵的一鞭子就抽上来了。人手不够,县官就去县城里继续抓壮丁服劳役。”
“我就是不想被抓了壮丁,就带着家里人,乘船过温县来了。不曾想,在这里竟遇上了山阳公的管家在集市上买鱼,所以就过来了。”
“这边在打仗,你不怕?”
“不怕。”船夫咧嘴笑道,“听说是大汉的军队,来打大魏,又不是土匪来欺负百姓,没什么可怕的。”
周默点了点头,想来自己一路军纪严明,又不停地撒传单宣传,看来作用还是有的。
只是在这个动乱的时代,获得这些穷苦百姓的支持,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只有获得本地世家大族的支持,才能称得上是“得民心”。
不然,黄巾军为何失败得那么快?
周默仔细琢磨船夫说的话中的细节,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说你们县官修的军营,靠近河边,又地势低洼,那他们不怕再下两场大雨,河水涨起来,淹了营地吗?”
船夫道:“那不会,有大坝拦着呢。”
“大坝?”周默来了兴趣,“有多大?”
“大得很呢。”船夫用力伸直双臂,“大坝顶上,有十个这么宽,能走两辆马车。土夯得跟石头一样硬,走马车都没有轱辘印子。”
“那军营距离大坝远不远?”
“不远。”船夫道,“就在河边上呢,不然也不会积那么多水洼。不知道县官是哪根筋不对付,非要在这烂汤地方修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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