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开!”
士兵们的眼神里不再是麻木,而是被这恐怖画面所带来的恐惧填满。“阿帕阿爸……阿玛……”
这名年轻士兵发了疯,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们,他叫嚷着翻身上马,向着前方追去。
不止他一个人这么做,大量的兵卒都想到了自己沿道生活的家人。
他们发了疯般向前军追去,一路上可以看到前军制造的各种血腥惨案。
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已经投降论恐热,甚至成为了大军之中一员,自己的家乡却还会遭到这样的遭遇。
沿途部落遭遇了论恐热的屠刀,大量兵卒受不了这样的残忍而选择逃离军队,逃向自己的家乡。
此时此刻,哪怕是最忠心于论恐热的兵卒也因为他的残暴而颤栗。
“呕……”
湟水边上的一座集镇内,尚延心忍不住在角落干呕起来,将自己吃下的食物纷纷吐出。
在他的不远处,大批牧户和百姓被甲兵驱赶到空地上。
论恐热端着椅子坐在空地前,兴致勃勃的看着场上一切。
老人的鼻子被割下,强壮的男人被斩成两段,妇女们被粗暴地拖走,哭声震天……
这样的杀戮,即使是铁石心肠的士兵也感到胆寒,期间更有无数人面对军令,迟迟不敢下刀。
面对这些不敢下刀之人,论恐热便会亲自动手,用长枪扎死男人和妇女,用弓箭射杀老人和小孩。
哪怕面对的是还不会说话的婴儿,论恐热也能笑着用长枪将他们的身体刺穿,在空中当做旌旗挥舞。
失去孩子的父母在论恐热脚下发了疯般哀嚎,在论恐热玩够后被处死。
夜幕降临,火光映红了天际。
论恐热的暴行从鄯城开始,一路向着河州蔓延而去。
士兵们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每个人的心中都背负着沉重的罪孽。
他们的军令是如此残暴,以至于他们开始怀疑,他们到底是在为谁而战,为了什么而杀戮。
论恐热的军令如诅咒般笼罩在士兵们的心头,而士兵们的心灵也在这场没有胜利的战争中,被永远地改变了。
“论恐热……”
九月末,刘继隆坐在衙门内听着尚铎罗向自己所说的一切,气得全身发抖。
不止是他,正厅内的陈靖崇、马成、张昶、李骥、耿明等人都气得浑身发颤。
“这厮,他是不把河陇百姓当成自己的百姓吗?!”
“他这种畜生总有一天会遭天谴!”
“猪狗般的东西……”
正厅内响彻对论恐热谩骂,坐在右首主位的尚铎罗也心有余悸道:
“老实说,如果不是拓跋都护写信证实了这些事情,我也不相信论恐热会对这些百姓干出这种事。”
“明明他已经拿下除鄯城以外的地方,这些地方上的百姓也应该是他的百姓,可他……”
尚铎罗不知如何评价,刘继隆也了好半天才从他所描述的场景中走出。
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才沉着询问道:
“那拓跋怀光,对尚节度使是个什么态度?”
半个月前,随着刘继隆返回山丹,尚婢婢也在之后向鄯城派去了塘骑,想看看鄯城情况如何。
尚铎罗所说的这些情报,便是那塘骑在大雪封山前带回的情报。
当初尚婢婢决定逃亡后,便把鄯州丢给了手下节儿拓跋怀光。
虽然尚婢婢对内说的是求援,可谁都知道他是逃亡。
拓跋怀光这人,刘继隆心里有点印象,但只记得是他击退了论恐热,并在多年后杀死了论恐热。
至于这人这期间干了什么,刘继隆则是一概不知。
毕竟他前世只对敦煌讲述的归义军这段历史感兴趣,对于中晚唐也只是知道几个著名事件及人物罢了。
所以他想要从尚铎罗这里了解拓跋怀光对尚婢婢和河西的态度,以便后续安排。
面对他的询问,尚铎罗也没有藏着掖着,干脆利落的解释起来。
“拓跋都护倒是说请节度使回去主持大局,不过节度使担心以眼下兵马数量,不足以应对突发情况。”
“因此,他在大雪封山前最后派出了一批塘骑,给鄯州带去消息说明年入夏后返回鄯州。”
“入夏……”听到尚铎罗的话,刘继隆大概猜到了尚婢婢的心思。
二人当初承诺的是开春后劫掠凉州,等到入夏时,估计二人已经完成第一次劫掠了。
如果这次劫掠的成果足够,那尚婢婢就能带着比现在更多的兵马返回鄯州,届时拓跋怀光即便有别的心思,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拒绝尚婢婢。
“鄯城那边的情况如何?”
刘继隆还想问的更详细一些,对此尚铎罗也都告诉了他。
论恐热入寇前,鄯州有二万七千余口,城外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小部落。
论恐热入寇后,城外的许多部落都归降了论恐热,而鄯州的百姓也基本在尚婢婢的操作下迁往了鄯城。
正因为城内人口太多,才会导致城中粮草不足,尚婢婢自觉守不住鄯城而逃亡甘州。
不得不说拓跋怀光是员良将,他带着不到一千轻兵和两万五千多名百姓硬是在论恐热手下守住了鄯城。
据拓跋怀光的说法,鄯城如今有男丁六千,老弱妇孺一万五千余。
这么算来,为了守住鄯城,差不多是死了三千多人,而论恐热则是死伤近万。
秋收的粮食被论恐热的大军收割,城东的耕地被生粪污染,只有城西的几万亩耕地可以耕种。
由于论恐热的暴行吓退了不少兵卒,拓跋怀光趁机拉拢了数百名逃走的兵卒,并准备用鄯城之中的一些物资和西海青海西边的吐浑部落换取牧群和粮食。
不过即便是这样,拓跋怀光也不敢保证能人人有饭吃到开春,更别提开春后播种到收割还有大半年,因此鄯城的情况并不算好。
或许正因如此,拓跋怀光才会想着请尚婢婢回鄯城做主,毕竟现在的鄯城依旧是一个烂摊子。
要是拓跋怀光把这些烂摊子都收拾了,估计他也就不会请尚婢婢回去了。
至于尚婢婢想不想回去,这点刘继隆丝毫不怀疑,不然尚婢婢也不会派尚铎罗来告诉自己这些了。
“尚节度使派你来,想必不是来告诉我鄯州情况的吧?”
刘继隆开门见山,尚铎罗有些局促,但还是把来意交代了出来。
“节度使说,鄯州还有二万四千余军民,以鄯州的钱粮,顶多能支撑到开春。”
“祁连山解冻后,百姓没有了吃食,要么逃亡,要么就是饿死,因此……”
“找我借粮?”刘继隆眯了眯眼睛,将尚铎罗的任务内容说了出来。
尚铎罗点了点头:“节度使希望借粮二万石,秋收后可以还三万石。”
不得不说,尚婢婢想的还挺好,二万石粮食加上与刘继隆劫掠凉州所获牧群,足够撑到鄯州秋收。
哪怕秋收后偿还完粮食不剩多少,但有了第一次的有借有还,尚婢婢自然可以再找刘继隆借第二次粮食。
对此,刘继隆则是在衡量值不值得。
他倒是不怕尚婢婢会在借粮后返回鄯州翻脸不认人,因为鄯州的实力根本做不到独自劫掠凉州,而且鄯州东出的门户被论恐热把控,尚婢婢只能走甘州和逻些这两个方向获取粮食。
逻些是不用想了,吐蕃高层的内斗还在持续,加上西川边上的吐蕃奴隶屡次起义,他们根本无力支援尚婢婢。
因此,尚婢婢能获取粮食的方向,只能是甘州。
“借粮这件事,我需要向甘州请示才能同意。”
“不过若是尚节度使愿意将鄯州汉人送来山丹,我倒是可以先私下借些粮食。”
刘继隆目光灼灼,尚铎罗闻言也点了点头:“鄯州的汉人虽少,却也有五六千口。”
“我回去后会劝节度使,相信节度使也会同意送回鄯州汉人的。”
尚铎罗站了起来,刘继隆也跟着站起:“既然如此,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末将告退……”尚铎罗笑着作揖离去,李骥则是走出队伍送他出城。
望着他的背影,刘继隆轻叹一口气。
昔年鄯州汉人二万余,如今却只有五六千口。
不过自己若是有了这五六千口汉人相助,那收复凉州的进度也能提前不少。
只是帮助尚婢婢返回鄯州,那自己原本所熟悉的河湟历史也将因此改变,不知是好是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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