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从小就跟着父兄在山中打猎,猎杀各种猛兽,杀的最多的就是狼。阿兰知道怎么对付这些猛兽,在她看来这些嚎叫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的女真人就是野兽。在他们从梯子爬上来的时候,她会很勇敢的冲上去,用左手的斧子奋力一劈,这时候,女真人都会下意识的举起手中圆盾去遮挡。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时机,她会把手中的砍柴刀擦着盾牌边缘伸过去,刀尖被她磨的非常锋利,只需在对方脖子一处位置轻轻一挑,这人就会流血不止。如果她学过现代医学,一定会知道那位置叫“动脉”。
不过,她不懂这名字,只知道敌人会流血不止,鲜血会如喷泉一般射出来,用任何方法都止不住,只能惨叫着跌下去,不摔死,也要流血而死。
在对付攀上城墙之后的敌人,她也和别的战士理解不同,她不会迎着敌人猛冲,敌人就像凶猛的野兽,要引逗他们,避其锋芒,让他们自己露出弱点。
这时候,她会略略后退,等敌人手中的武器伸出来,她再猛扑上去,用斧子拨开敌人武器,扑到敌人的怀中,就好像年轻时候,丈夫热烈的拥抱她一般,用柴刀的尖在敌人的脖子那处位置轻轻一挑,要轻柔,不需要多大力气,只需挑开一个指头大小的伤口就够用了,然后,在地上滚动躲开,防止对手临死前的反扑,对手自然而然的会死掉。
从昨天到现在,她已经杀了三十二个敌人了,全是壮汉。她是一个被农家活耽误了的女杀手。不过这面城墙还有一个比她厉害的多的女人,李落梅已经杀了一百多敌人了。城中都在传说,南面城墙就是女人出彩的城墙。
战争的间隙,她会回想自己家中的物品,锅碗瓢盆,衣衫水缸农具,一共几个,都放在什么位置,城中这么乱可别让人偷了去。这也是当家的,临死前的嘱咐,因为这些东西都是经略大人发放的,只给一次。以至于后来李落梅将军因为她杀敌多,问她想要什么赏赐的时候,她想了半天才说,“我想要一口铁锅,新的铁锅!”城墙上的人都笑了,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铁锅阿兰。
城下的呐喊声,又响起来了,新一轮的战斗又要开始了。
阿兰紧紧将丈夫骨灰抱在胸口,低头轻声说了一句,“当家的,墙还在,你晓得吧!”说完握紧武器,向墙头冲了过去,铁锅阿兰的传奇还在继续
奉集堡大战第五日
好像经过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梦,杨肥田猛地惊醒,他刚才昏迷过去了,腹部的伤口太重了,被撕裂一个大口子,肠子都流出来了,又被他塞了回去,用带子绑住,但他知道他要死了。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是伸手摸一下身边的墙,墙上都是血,厚厚的一层血浆,有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整个墙头都像一条红色的通道,血浆正顺着城墙缝隙向外流淌,将城墙内外全部染红。墙在流血,一堵红色城墙正在慢慢出现。
城墙表面的血浆太过黏稠,摸上去,粘粘的很不舒服,但杨肥田很安心,因为墙还在,他的家人就安全,他有一个婆娘和两个儿子,大儿子七岁了,跟着他婆娘在城下搬运石头,运送到城头,支援战斗。小儿子只有一岁,还得婆娘背着。
他不怕死,因为他一生中最大的愿望,经略大人已经满足他了,给他分一块肥田。这也是他父亲一生的愿望,给老爷当了一辈子佃农的父亲,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拥有一块肥田,所以给他起名杨肥田。
经略大人刚刚把田地分给他的时候,他高兴的三天三夜睡不着,整夜的在野外,围着自己的田地转圈。他双手捧起地上的一掊黑土,将面孔埋在黑土中,深深的嗅着土壤腥甜的味道,这个三十多岁,平生没有流过眼泪的男子汉,不禁哽咽流泪,可惜父亲死了,不能亲眼看到这一幕,亲眼看到这片土地,这是他们杨家的土地,这是他们杨家几代人的梦想啊!却在他这忽然实现了,而几个月前他们全家还只是流民,饿的快要死了。
所以他异常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异常痛恨这些来抢夺自己田地家产的侵略者。他本来是一名弓箭手,不用参加肉搏战的,可是敌人冲上城头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举起长枪冲到最前面。
现在他要死了,但心中并无牵挂,经略大人许愿了,他的肥田不会给别人,只留给他们杨家后人。他也曾叮嘱过妻子,他若死了,妻子可以招赘一名男子到他们家,但是,这片肥田一定要留给他的两个儿子,一代代传下去,永远都是他们杨家的土地。只要土地还是他们杨家的,这就足够了。他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这片土地。
墙头上一片喊杀之声,敌人又冲上来了,拼杀在城墙上的只有一半是战士,剩下的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只要能拿得起武器的,全在城墙上拼死搏斗,每个人都知道,墙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杨肥田靠着箭垛坐在血浆中,一动不动,身上血淋淋的,腹部的大口子触目惊心,仿佛是一个死人。但他还没死呢!只要没死就要杀敌,就要保卫这道墙。他身边放着一支弩,扣动扳机不需要多大力气。城墙上正在混战,没人注意到一个“死人”。
“嗖!”一只弩箭射出,正中一个女真战士的脖子,他捂着脖子惨叫,被几支长枪一阵乱捅,惨死在地上。如法炮制,他无声无息的杀了三个人了。直到第四个时候,射偏了,被这名女真战士发现了。他嚎叫着冲上来,一枪刺入他的胸口,用力一拧。
杨肥田连惨叫的声音都没力气发出来,他此刻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他身上的血都要流干了。他死了,嘴唇边还带着笑容,临死前杀了三个敌人,也已经够本了。人的一生总带有许多遗憾,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多么想再看一眼自己丑陋的婆娘,亲一亲自己小儿子雪白的脸蛋儿,他没有这个机会了。但他是欣慰的,墙还在,这比什么都重要。
奉集堡大战第六日
李落梅一声不响的退到墙头的角落,她走路一瘸一拐,昨天,她的左腿受伤了,被一名女真战士刺了一枪,几乎穿透了大腿肌肉。刚才她又中了一箭,是在右臂。她用力拔出箭头,鲜血汩汩流淌,是黑色的,箭尖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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