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道尊庇佑众生!”
余长青仍存几分热望,黑暗中点起几根线香。
讽刺的是,祭品刚放在神案前,便被几只小鬼夺走,黑乎乎的神像中也钻出老鼠。
三人垂丧地望着,莫名失去了驱赶的念头,尤其是秦冲。他在世俗固然富庶,可如今也是家破人亡了。
“天地不仁”
……
……
长安。
自打乾帝死后,人心愈发崩散,以致这里沦为空城。
几番祷告长生天无果后,明月终于背弃与陆安平的承诺,率领剩下的族人攻破城池。
冰原如野火似的蔓延,他们折损了过半的人口与牲畜,剩下的也早已饥寒交迫。
他们没遇上任何抵抗,只是当柔然人叫嚷着冲入城中,才确认曾经无比渴望的富庶之城早化为废土,与来时无异。
“长生天真的厌弃了我们!”谯楼的寒风中,可汗斛律光还是对陆安平的话将信将疑。…
“我想,祂真是某位道门神祇”
明月木然地摇摇头,遥远三苗的事迹他有所耳闻。“父亲,我们被欺骗了!”
声音如夜枭散入夜空,长久难散。
千万里外的一处火祆庙中,桑白跪在蒲团前,望见长明的圣火熄灭,也是这般感慨。
然而与明月不同,他随即见到了希望。
那盏青铜色的高足灯倏忽闪了闪,一团微弱的火苗重新升起,继而转为蓬松的焰头。
“胡天!”
桑白见过无数火焰,可从未有一次像眼前这么纯粹。
焰头呈白色,像是飞舞的雪花、跳动的精灵,内里似乎有胡天的意志显现
这是西域百国剩下的唯一一处火祆庙,唯一一处光明了!
“胡天会重新降下光明!”
“……”
桑白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什么三清、佛陀、长生天、弥勒云云,最终还是胡天会拯救他们。
只是激动片刻,那团希望的圣火闪烁了下先短、后长、最终在短促的亮闪后熄灭。
一缕青烟从灯芯升起,桑白怔怔望着,实在琢磨不清胡天的旨意。
“生生不息!”
他念着火祆教徒常挂在嘴边的偈语,失神地转过身。
庙外黑沉沉的,昔日为争抢粮食的厮杀早已停下,无论哪个部落、国度,大半都化为黑暗中的枯骨。
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之近,桑白抬起头,夜空一粒微暗的星光闪了闪,又归于沉寂。
……
……
裴度在祈求云中上仙。
他相信是上天的独宠,才令自己比其他两派多几分信任。
清江水哗哗流着,灵泽蛟龙在身畔低伏,如此片刻,他终于等到了云中君。
昆仑山上的经历给了他某些困惑,却不足以升级到对道祖的怀疑,故而他一直按照上仙的旨意推进。
十三艘由千年雪松铸龙骨的大船漂浮在清江中,里面囤积了粮食、清水、服饰、草木、百兽,另有五百对童男女
他猜测是为大劫的准备,而云中君接下来的态度也印证了此。
“若是大劫难度,人族的希望可承载在你身上了!”
这几乎确认了众生即将覆灭,裴度心里咯噔了下,又听着云中君继续道:“真到那一刻,我自会引你们登天”
“谨遵天命!”
他埋下头,只待那股仙灵之力远去,才睁开。
黑暗中江水仍在在流淌,十三艘龙骨大船上隐约传来哭声,没多久,五百对童男女几乎一齐被勾动。
“哭什么!”
“在这永夜中,能保你们不受冻饿、性命无忧,还要图什么?”
“小心惹了天上的神仙!”
应龙宫弟子叱声连连,船上渐渐安静下来。
吴英男靠在舷窗前,往外看时黑溜溜恍如洞庭,内心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她曾经经历的、见识的、甚至是记忆,都要消失在此方世界了
岭南。
陆安平目送云中君远去,心中犹豫。
他并非由于上天,而是在登天之前,能否试探着再从谷玄牝口中掏些什么秘密?
就在这时,水镜真人拍了拍他,那张老脸忽地泛起一阵释放:“贫道期待重登九天,已经很久了!”
“前辈真要一起?”
“自然!”水镜真人量了量青布似的河图,言语沧桑不尽,“早就说过,这把老骨头要死在天上”
“好!”
陆安平明白真人心意,此刻更无需多言,唯心底呢喃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我已垂垂老矣,可你还年轻”
水镜真人摆了摆手,笑容忽地凝固,旋即化为悠然:“再助我看一遍人间吧!”
“怕来不及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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