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渐渐竟有了些光影进来,李义山知道这是月亮慢慢升起来了,所幸今晚的月色很好,谷底虽仍光线暗淡,但身边的形影已依稀可辨。他握紧了手边的剑,只要熬过今晚,应该就平安了吧!只是不知令狐绹二人下落何处,但不论如何明日一早宜先送华阳和裴泽渡出谷,他再带人进来寻找……
忽然靠着旁边树上的李瑞钦一动:“你——”又止住了声,他直起身凑到李义山耳边,压低声道:“你为何如此?”他指着李义山裸露的胳臂和双腿。
李义山一笑,示意他不要作声。刚才蚊子太多了,他听见宁国她们不停地拍打的声音,就索性裸着自己的双臂,果然听见她们拍打声音渐少,而且有蚊子在自己身边飞来飞去,也可保证自己始终清醒。
李瑞钦心里很感动,他一向从不敬服谁,总觉得除了皇上和他父王,没有谁能让他放在眼里。李义山学问虽好一点,那不过是只会死记硬背天赋略好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但这趟出来后他才真的认识到自己与李义山等人之间的差距。
李瑞钦想了想,伸出手来拍了拍李义山的肩膀,又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兄弟!”恐怕他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我俩结拜兄弟如何?”
他本以为李义山一定会答应,毕竟想与他结交的大小官员不计其数,成天跟在他身后求其提拔推荐的世家子弟也不在少数,不料李义山却轻声笑了,亦压低声音道:“物不同类,何以为谋?”
李瑞钦一愣,继而又很羞愧,这是他刚到玉阳山时常挂在嘴边的两句话之一,另一句就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现在,如果女人如衣服,他今生愿只有华阳这一件;如果物不同类的话,他愿意自己是李义山的这一类。
见他呆在那儿不作声,李义山不由又笑着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你睡一会儿,明天——”他认真地嘱咐,“你背着华阳出谷!”
李瑞钦使劲地点点头。
在他们上面的树屋中,令狐绢轻微地动了一下身。
宁国被一声长啸惊醒,坐了起来,此时月亮正在当空,谷中光线虽然不明,但仍能看见李义山、李瑞钦都已拔剑出鞘,守护在树下,紧张着注视着声音发出的地方。
令狐绢也醒了,她一轱辘从树屋上跳了下去,一瘸一拐地就要往林里跑,李义山忙拉住了她。令狐绢甩手跳着要挣脱他:“放开我,我兄长被他们抓走了,我要去找他。”
林中又传出一声长啸,李义山仍紧拉住令狐绢不放:“你如何知道是他们抓走了你哥?若真是他们抓走了你哥,那你哥都斗不过他们,你又如何能斗得过?”
令狐绢不答,返身使劲地对他又抓又挠,却仍不能让他放开自己,便嚷道:“那你说该如何?”
李义山认真地跟她分析道:“令狐绹武功不凡,他们未必能抓住他,但你此时冲过去若被擒住,却必定致大家于被动。”
“绢儿,玉溪说得有理,此时万不能贸然冲动。”马维迁和宁国均已下了树,宁国上前揽住令狐绢安抚道。
令狐绢无奈,突然以指为哨也从口中吹出一个凄厉的哨声,然后冲着林子里大声喊道:“你们赶紧放了我兄长,否则我莲儿决饶不了你们!以天为誓!听见没有!”她的声音因干渴有些喑哑低沉,却显得更加决绝而有震摄力。
宁国见她真是急了,连曾用的小名怜儿都喊了出来,不由更加怜惜地将她揽得更紧。
林中沉静了好一会儿,又传出几声长啸,大伙不明其意,只能将身边所有的能用得上的利器都紧握在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林子里出声的地方,严阵以待。但半晌,什么动静也没有,连啸声也没了,四围沉寂得又只能听得见虫鸣之声了。
“公——子!”突然听得春瑶在树屋之上叫道,她本想叫宁国,但猛然想起不能将宁国的身份暴露出来给对手,急忙中改了口。宁国靠近前看见春瑶正张开双臂紧紧地抱着华阳坐着,华阳似乎醒了却在不停地挣动,她不由地紧张地问:“华阳如何了?”
“华阳烧得厉害,还不停地抓自己。”春瑶焦急地道。
宁国急忙纵身上了树,一摸果然,华阳额上身上都滚烫,且仿佛意识迷糊,用力挣扎着要推开春瑶,还不断地将自己的头向树上碰去。李瑞钦也忙过来跳上树屋,帮助春瑶抱紧挣扎着又踢又挠的华阳。
众人不知为何会如此,正不解地忙乱着,忽听春瑶嗫嚅地说了句:“听说——”但她仅说了两个字,却又止口不言,仿佛担心吓坏了大伙。
见宁国转头盯着她,虽然看不清宁国的表情,但春瑶不由地继续坦白:“听裴大哥说,华阳的毒……若无解药,不过两日必发,有些士兵都因……忍受不了疼痛而……自绝。”
几个人不由地都呆了,李瑞钦惊得伸手揪住了春瑶的领襟:“为何不早说!”
春瑶没有答话,这一路来惊险未断,陷阱频频,她哪里有机会说出来。她悔恨而自责地泣了起来:“我也没想到……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宁国正想上去劝李瑞钦放开春瑶,不料因他一松手,脱了束缚的华阳因疼痛不断挣扎竟掉下了树屋,幸而李义山、马维迁正在树下,忙接住了她。李瑞钦这才愤然地推开春瑶,跳下去接过华阳,见月光下华阳已疼得认不出人来,只是乱抓乱挠,见她如此模样,李瑞钦一边紧紧抱持住她,一边流泪道:“走,我马上就带你走,”他抱着华阳站了起来,发怒地大叫,“谁敢拦我,我就跟他拼了!”见他已是发狂的模样,宁国也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劝他。
正在为难,却见李瑞钦软软地倒了下去,原来是李义山在他身后击晕了他。李义山将李瑞钦托住放在地上,见马维迁虽抱住华阳,但却力气不够无法控制她乱抓乱挠的双手,他忙过来伸出一手握住了华阳的双手,另一只手将方才从自己带来的药品中寻出的一粒定神丹塞进她口中。意识昏乱的华阳使劲挣扎着想将药丹吐出来,无奈李义山用手按住她的嘴不让她吐,最终丹药是被她咽了下去,但他的大拇指竟也被她狠狠咬住了。李义山一只手仍握着她的双手不让她动,一面温和地道:“华阳,我是玉溪,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玉溪,我知道你很疼,华阳,再忍忍,明天一早我们就能出去了。”
华阳竟似清醒了一点,松开口放开他的手,盯着他看了一下:“玉溪?是——你!”李义山也不顾手上的疼痛,伸手去掏身上的手帕,却只有宁国给的那块,想了想仍将它放在华阳唇边,“很疼,是吧?来,用牙咬着它,别咬自己。”
华阳真的听话地咬住了手帕,也竟克制着自己不再乱抓,李义山又用手为她轻揉着头上的穴道。也不知是不是丹药起了作用,在李义山的低语和轻抚中,华阳渐渐地又处于了昏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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