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响起一片杂乱的脚步声,柳月眉由如烟搀着疾步往这边赶来,身后跟着叶随风、陆宸与另几名侍女小厮。她还未走近便看见屋内三人,忙拂了如烟快步进去,待看清了屋内情形,顿时凄呼一声“天儿”,痛倒在地。
江雪尧伸手搀住她,哭道:“母亲……”
叶随风与陆宸对视一眼,亦是心下不忍,凄楚难言。底下跟随的侍女小厮早随着柳月眉的呼声哭起来,一面泣一面议论道:“公子不是出征去了么?月初才发来告捷战报,怎么……”
“云公子什么时候回来的?守夜的怎么不见通报?”
“……”
听着僮仆说话,柳月眉只抓住江天何的手不放,面色悲戚。众人又说了几句,她忽然回首,冷声道:“今日你们没看见天儿,也没看见云儿,记住了么?”
见她眸中虽含泪,眼神却阴冷无比,众人忙止泪应道:“是。”
她又对如烟道:“查清府中多少人知道了,都说一声,不但不许外传,府内也严禁讨论,若有不听的……”如烟已忙应下,驱着众僮仆出去了。
待人皆走了,柳月眉才身体一软,跌在地上垂泪。陆宸忙上前扶起她道:“夫人才病着,勿要过于悲伤,且小心照料身体。”
叶随风亦上前劝道:“伯母和雪尧都歇着罢,这里我来照料。”
母女俩痛哭一番,这才互相劝着起身,把耿云霄托给陆宸照料,又同叶随风一起将江天何安置在祠堂了。
梅园是江雪尧的住所,其间有一方小池,池边生着一株梅树,已很粗壮了,隆冬初春之际便开出满盖的红梅,池水和回廊皆被落瓣洒满。如今却是深秋,又经昨夜风雨,枝叶早被打落了一地,现今还未打扫,满目萧然。
江雪尧卧房的圆窗正对梅树,窗边有一座琴案,案上放着一架瑶琴,由梧桐木制成,精绝工巧。
她走近琴案,伸手抚摸琴弦,拨出一声悠悠的弦音,余音绵长,清澹动听。
身后侍女梅香道:“这是前几日琴匠送来的,说是……说是公子仲夏时所托,近日才制成了,名曰疏雨。”
“疏雨。”江雪尧低喃一声,矮身坐于案前,双手放在弦上,怔了许久才拨出一弦。那琴声凄凉无比,庭中梅树仅存的一叶脱离枝干,飘飘地落在池面。
琴音从屋内连绵传来,她忘我地弹琴,心中悲痛俱化为声声琴音,凄凉哀婉,悲戚难绝。池水亦随她弹奏而微泛波澜,似在低泣。
她奏了许久,直弹得指尖流血,竟不停息。梅香在身旁泣道:“姑娘,莫弹了,歇一会儿罢!”
她将这一曲奏完,这才收了尾音,双手放在琴上,任指尖鲜血将弦丝染红。
屋外匆匆传来脚步声,如烟在门外道:“姑娘,云公子醒了。”
江雪尧起身便走,直直闯进他卧房,却不见人影。侍女彩锦道:“云公子去祠堂了。”
她又奔去祠堂,果见耿云霄手握泉婴立在安放江天何的案板旁,目光直直往下看着他被白布掩盖的遗体。她走近道:“云霄哥哥,边关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哥哥怎么死的?百里哥哥呢?”
他木然转头看她一眼,又低头道:“我没能保护好他。”
“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她站在他身旁,潸然泪下。
他只凄然一笑,道:“明日战报就该传来了,你自己看罢。”说罢转身便走,江雪尧叫道:“你去哪儿?”
“你别管。”耿云霄回头看她一眼,眸中竟含了冰冷的恨意。她神情一恍,不知那恨意究竟是对何人,回过神时,对方已跨门而出了。
“云霄哥哥!”她忙追去,只见他才走出几步,忽被一人拦了去路。柳月眉由如烟搀扶着挡在耿云霄身前,道:“你去何处?”
他低头不语。
柳月眉道:“战报还未传到,你竟先回来了,元帅何时教你做了逃兵?!”
耿云霄不反驳,不解释,只道:“侄儿愧对元帅与夫人教导,如今便去了,还望夫人体谅。”说罢绕开她便走。她厉声道:“你站住!”
他回首一望,见她面色虽厉,却已是满脸泪水,登时双腿便似长进土中,再迈不动一步。
她上前抚着他脸上伤痕,忍泪道:“你在府中生活多年,我早将你视若己出,如今发生这事,怎能不叫我心痛?我不管你遭遇什么,天儿还在这里,你要走,好歹等他下葬!”
他沉默许久,低声道:“那便尽快罢,此事隐秘,望夫人莫惊动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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