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彻忽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她是条俎上之鱼,任我摆布?算了,少主喜欢她,难得她有什么好友,随她去吧。”
溪音皱皱眉,不置可否。
凌彻想到顾云笑,心下倏地起了些烦躁,不由得摆了摆手,对溪音道:“去跟月河传消息吧。”
溪音点点头,恭声告退。
溪音走后,偌大的竹林中只余得他一个,他闭了闭眼睛,仰头朝着银灰色的月光,沉寂如水的夜空下他难掩心中的烦闷。
凌彻明白,其实一切的变数不会是尚在闭关的顾行之,不会是草包纨绔的中原武林,也不会是洛莲九,只是她顾云笑罢了。
从落魄丧父的孩童,在璇教地牢里隐姓埋名成长为冷漠的少年,从最低等的璇教五品飞燕护卫慢慢爬到高高在上的右护法,那个从训奴者鞭笞下救下他的粉色襦裙奶娃娃,那个偷偷给他带吃食的豆蔻少女,他永远在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的恩惠。
凌彻一直在算计着顾云笑,却没想到顾云笑却成了他唯一的变数。
寂静无饶日月同辉堂里,他坐在高高的教主之位上,修长苍白的手抚上那雕花精致的金扶手,那瘦弱的少女却在帷幔后静静地看着他。
注意到她的时候,凌彻确实吓了一跳,却又兀自镇定下来,冲着顾云笑微微一笑。
少女穿着月白色的襦裙,并不如平日里跳脱欢快又纯真无知如一只缩在父亲羽翼下的雏鸟,她半晌才话,面色苍白地笑了笑:“彻哥哥。”
凌彻点点头,对着少女温和出声:“见过少主。”
他从教主的金交椅上站起来,却仍自若地站在高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仿佛他已然是教主多年,而她不过是最寻常的女子。
顾云笑似乎并不惊讶,两人皆是平静如常,顾云笑缓缓走上高台,一步一步异常地坚定。
她似乎从今日才明白,自己正是璇教的少主,那个未来接过父亲权柄,执掌璇教的顾家独女。
她与他并立在一处,一丈高的玉石台看着下手空旷的大殿金碧辉煌,透过镂空雕花的门窗遥望外边山崖之上的月牙。她的父亲曾抱着她坐在这里,夸耀便是武曌的明堂也比不得这里。
顾云笑侧首,仰着头看着凌彻,缓缓道:“曾有人告诉过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结局总是无法美满。”
凌彻声音清冷,笑起来道:“少主是在训诫在下吗?”
顾云笑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心寒又有些好笑,道:“当年跟我闹别扭,恶狠狠甩下这句话的人,如今也想坐在这里了。你,这人生兜兜转转,真是有趣。”
凌彻看着顾云笑,少女单薄的身影让他咽下所有想反驳的话语,他什么都不出。
顾云笑又自顾自似的起来,觉得有几分无趣似的,叹了口气:“我幼年生了病,注定是个武学废材,别的什么,我已经不想。”
凌彻的手渐渐攥紧,刚想开口,顾云笑却又开了话头,她轻轻地着,似乎在自言自语:“我跟父亲一般倔,看中了什么便不会回头,可我的无能万没有倔强的底气。”
他忽地想把她抱在怀中,想承诺一切,答应一切,可他到底没有那份勇气,他的双手紧了紧,终究是落在一旁。
顾云笑骤然转过身,眼睛凝视着凌彻,恳求似的眸子看着他,却偏偏带着不服输的意味,道:“如果坐上了这位置就注定没有好结局,你可愿意?”
凌彻看着那张脑海中无数次仰望他的脸,或颦或笑,或喜或愁,却从没有这般似恳求又期盼的模样,他好久才道:“我不信。”
清冷的三个字在偌大的日月同辉堂中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又似波涛般回荡不绝。
她轻轻笑出了声,一摇一晃地走向殿外,再也不肯回头看着他似的。
“彻哥哥”少女在殿门蓦地回首,望着高台之上的少年,她朗声道:“我父亲的回答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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