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盛氏的浑浊的眼睛里面,似有点点光亮:“你们的陛下,和我儿在牧盛关外,跪在苍茫的大地上,在滚滚的黄沙中,歃血为盟!牧家保边关太平,泫家保盛世安平!”
“那一年,老身三十五,我的丈夫三十七,我的儿子十六岁,你们的陛下才十四岁。”牧盛氏转过身,看着看台上的皇亲贵族,目光似鹰般锋利。
“此人,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牧屿,今日是他四十六岁的生辰。”匣子一挥手,匣子嘭的一声关上,她提步走到下一个匣子面前,牧谷楠看着在森罗台上从容不迫的老人,捂住自己的嘴,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夜槿歌忍不住动容,心中一股情绪突然的涌了上来,转头看着旁边面色冰冷,毫无变化的男子。
拐杖一下一下的敲在地上,却又像是一下一下敲在看台上这些皇亲国戚的心里。
“这是牧家嫡长孙,牧尘,十二岁便跟着他的父亲驻守边关,十三岁第一次晋升,杀敌近千人,留下数十道刀疤,全是为了赤罹,为了你们陛下的江山!”
“住口!”监斩官大喝一声。
今日的森罗台并不是只要看台上的皇亲国戚,为了以儆效尤,还特地放进了一些平民百姓,若是牧盛氏再继续下去,还不知会出些什么。
“老身为何要住口!”牧盛氏把拐杖往地上一拄,嘭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咔擦的细想,一道的裂缝从拐杖底部开始向外蔓延。
“大胆牧盛氏,损坏森罗台,该当何罪?”
“该当死罪,诛九族。别急,老身的九族已经诛完了,只剩老身一人,便利的很。”一句话,堵死了监斩官想要出口的话。
“那高位上坐着的,就是我的女儿,六皇子的生母,牧谷楠。”
“囡囡,别哭,不值得。”牧盛氏朝着牧谷楠摇了摇头,“牧家的儿女,不为这种人哭。”
“六皇子,勾结牧盛关守将朱章,意图造反,我牧家是帮凶,助纣为虐,是乱臣贼子,该杀!既然已判我牧家是乱臣贼子,不如老身将这个罪名坐实好了。”
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牧盛氏将拐杖用双手分开,那里面竟是一柄长剑,眨眼间长剑便贯穿了一名士兵的胸口。
“母亲!”牧谷楠声嘶力竭,却被两旁的侍卫死死的扣住,任凭怎么挣扎也不放松丝毫。
终究还是老了,牧盛氏被一名士兵,拿着长枪刺穿了胸口,牧盛氏低头看了看从后背穿出的墙头,朝大笑:“竟不知,我牧盛氏为赤罹守边关十三年,没有被蛮人杀死,却死在了自己用命保护的赤罹子民手上。”
“母亲!”牧谷楠看见长剑贯穿自己母亲的身体,将旁边的两个侍卫推开朝着森罗台一路狂奔,再也没有刚刚进来,那副端庄的模样。
“不要!”牧谷楠还未到达森罗台,围着牧盛氏的士兵再一次举起手中的长枪,向着牧盛氏刺去。
长风起,风沙扬。
八杆长枪,刺入牧盛氏的身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夜槿歌闭上了眼睛,残忍,真的是太残忍,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生!
“害怕了?”泫澈转过头,看见旁边的人脸色煞白,“这就是叛乱的下场。”
夜槿歌看了看泫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这不是叛乱,这只是为了皇帝的一己私欲。
牧谷楠捧着牧盛氏的脸,手不停的颤抖,脸上都是慌张:“母亲,母亲,是囡囡错了,你不要睡,是囡囡错了。”
牧盛氏从自己身上拔出一杆长枪,抬手刺入地下,森罗台坚硬的地面,再一次开裂,牧盛氏抬起一只手,抚摸上牧谷楠的脸,笑着,轻声:“囡囡,你没有错,错的是娘亲和你爹爹。”
牧盛氏的手陡然滑下,在牧谷楠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掌印。
“娘亲!娘亲!”牧谷楠接住牧盛氏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大喊,声音层层盘旋,直上云霄,惊起一片乌鸦。
士兵看向监斩官,请示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监斩官摆了摆手,示意将牧谷楠拖下去,毕竟陛下没有下令要杀她。
士兵上前准备拖开牧谷楠,牧谷楠拿起牧盛氏手中的长剑,双眼通红:“你们不要过来!”一时之间几个士兵竟然被吼住,呆愣了几秒。
夜槿歌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泫澈一把拉住,摁在座位上。
“娘娘,得罪了。”几个反应过来的士兵,相互看了一眼,就上前,强行将牧谷楠和牧盛氏分开。
牧谷楠确实出奇的没有反抗,任由士兵拖着牧盛氏远去。
变故总是在一瞬间发生的,谁也没有预知的能力,就像谁也不知道牧谷楠竟然会抢了身边侍卫的佩剑一样。
牧谷楠没有丝毫的犹豫,将佩剑插进自己的胸膛,粲然一笑:“我牧谷楠,用血起咒,咒你们赤罹皇室支离破碎,咒你们赤罹皇帝不得善终。”
夜槿歌在很多年以后,都还记得,牧谷楠脸上的恨意,滔的恨意。
在场的人都大惊失色,唯独牧谷楠在森罗台上笑得耀眼。
霎时间,边雷声大作,黑云迅速的袭来,遮蔽日,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夜槿歌耳边都是嘈杂一边,可就是在这一片嘈杂声中,她清清楚楚的听到了牧谷楠的声音:“你们看,连老都在替我不平呢。”
风停,鹅毛一样的大雪洋洋洒洒,牧谷楠看着漫的鹅毛大雪,伸出手,笑得无力,然后整个人朝前倒下去。
森罗台,至此一片寂静,再无半点声音。
夜槿歌转身离去,这一次泫澈没有再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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