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在一条黑漆漆的小道上,这是哪里的小道,也不知道,认不出来,两旁都是高大的树木,从未见过的高大树木,只是除了树木这小道竟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周围没有蛐蛐的叫声,没有鸟儿扑腾翅膀的声音,更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就只是一条小道,安静地出奇。这男人到这里做什么呢,他又是谁呢,看着男人的背影施成川觉得有些眼熟。他走近了一些,依旧是背影,什么也看不出来,又走近了一些,哦,原来不是背影,是个正脸,这男人不就是自己吗?原来走在这小道上的是自己啊,自己要去哪里呢,先走吧,这么黑,四周除了树又什么都看不清,那就往前走就对了,天亮了总能知道身在何处了。过了许久,天依然没亮,“嗒、嗒、嗒”,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什么也听不到,前面是未知,四周又是漆黑,施成川变得紧张起来。终于走着走着前面依稀能看到一个人影,明明是漆黑的,月光都没有的那种漆黑,但却就是能看到那么远距离的人影。小道依然静悄悄,施成川加快了步子,离那个人影近了一些,从背影看得出来是个女人。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于是他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那女人矮小,后背看起来瘦瘦的,衣服不合适地搭在她的身上一甩一甩的。两个人又怎么样,除了不停往前走,他什么都做不了,要不上前打声招呼吧,或许是认识的人呢,施成川觉得自己实在是要对这段漫长的漆黑小道失去耐心了。正在心里盘算着,他发现前面的女人加快了步子,于是他也加快了步子。一段路过后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这让施成川有点措手不及。
“二进,你走得太慢了。”女人回过头,歪斜着嘴,眼睛一大一小。
“嫂…嫂子?你怎么在这里?”
“二进,你走得这么慢,嫂子没办法带你走。”
“嫂子,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二进,你走吧,哪里能活下去就去哪里吧。”
“嫂子,你要去哪里?这又是哪里?”
“二进,你走吧,嫂子没办法带你。”
“嫂子……”
“娃他大,醒醒神,准备吃饭了。”秦玉珍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见他没反应,又推了几下“准备吃饭了。”
“啊。”施成川愣了几秒钟,“哦,晓得咯。”
原来是做梦了,中午睡觉就是容易多梦,怎么还就睡着了呢。只是这梦做得可真奇怪,居然梦到了自己的嫂子,而且还是几十年以前的样子。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那个夏天,嫂子走了以后便不知去了哪里,临走时她就是撇下那句“二进,你也走吧”。后来他终究还是没有走,他用那半袋小米救活了自己和母亲的后半生。他一个人在那个窑洞里,那块土炕上,眼看着母亲从一个“死人”慢慢地能睁眼,能张嘴,能咕哝着说话,能靠着墙耷拉着脑袋坐一会儿。在那段时间,那个现在早已不在了的老队长又来看过他几回,没回来都会惊讶又新奇地拖长了声音说上一句“噢!这个娃儿厉害着咧,二进这个娃儿成咧,我眼看着你妈就不行了,没想到你把你妈救活了。”那一年他多少岁呢,记不清了,大概是十一或者十二吧,不过不是很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会沉浸在那种喜悦中,那种救活了母亲喜悦中。后来,母亲恢复得越来越好,能自己爬到门口,半截身子探出门外晒阳婆,再到后来能拄着拐棍走到门外动一动。
她可以自己爬到门口探出半截身子晒阳婆的时候,自己便在外面帮别人赶牛放羊讨饭吃了。这个家,活了自己和母亲两个人,只要有两个人一起活着,就还是个家,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自然还是要找点活下去的办法。有次赶羊下河洗澡时,赶得远了些,晚上很晚才回到主人家,因为耽误了时间,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了,他只能饿着肚子往家走。走到半道,又渴又饿,实在太乏了,碰到一户人家,就想敲开了门讨水喝。
来开门的是个嘴歪眼斜的女人,打开门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压低了声音说话。
“二进!?二进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哦!嫂子!嫂子你在这里吗?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后来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嫂子我还活着,妈也还活着,你也还活着……”
“二进,小点声,你…是不是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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