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七七也举起胸前的望远镜。

视线内，五名新军斥候正在拼命地打马狂奔，后面一阵黑烟暴土，看着人数应有两至三千人。

“列阵！神弩准备！”程强叫道。

兵士们纷纷解下背上的弓弩，柱在地上，往上面上箭。

“放下！放下！”叶七七在马上大叫，“都放下！那都是好马，射死了一匹，我剥了你们的皮！那好几千人呢，你们都给我吓跑了，砍了你们的脑袋来赔！都趴下，把弓弩都压在身下，装傻子，装孬种，快快！”

一路上随军数日，叶七七对与这些兵士相处有了相当经验，和他们说话，你就不能文质彬彬的，那根本不管用，你必须和他们一样，粗野起来，他们才会打从心里把你当自己人，对你服气。

好在，粗野神马的，倒是难不倒叶七七。

新军的将士们，有的懂了，有的没懂，但都本着“军人必须服从”的军令，全都把上好箭的弓弩压在身下，自己趴在上头。

“他们快过来了，快，叫，大声叫！尖叫！”叶七七又在马上喊。

趴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兵士抬起头，满面疑惑：“喊啥？”

“喊你们害怕，喊你们投降，降了，喊饶命！”叶七七急道。

“啊，”那兵士懂了，直起身，扯着嗓子喊了声，“我害怕！”

叶七七兜头一鞭子就抽下去了：“趴下！让你喊你坐起来干啥？喊得一点儿都不像，再惨点儿，抖起来，害怕，懂吗？伤心，就是死了亲娘老子那种！”

兵士被这一鞭子抽得，真的很悲伤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嗓子：“饶命啊！我等降了！”

其他兵士明白了，也都跟着喊了起来：“我等降了，饶命啊！”

……

“我们喊的他们能听懂吗？辽人不懂汉话！”一个士兵喊道。

叶七七一听，对哈，从马上跳下来，也趴在地上喊：“辽人，快过来送死哈！”不愧是扮什么像什么的栾宗主的亲传，这一声，集恐惧、畏惧、惊惧于一身，十分地有戏剧效果，而且很好地对其他士兵起到了示范作用。

士兵们有样学样，立时就响起了一地哭喊之声：“辽人，我靠你大爷的！”

“辽人，我太阳你亲娘！”

“月儿亮堂堂，大姑娘思情郎……”

一片哀嚎声中，辽人的队伍接近了这只数百人的，不战而降的魏军队伍。

被追赶的五名魏军斥候，顺着这一群“胆小怯弱”的魏军边上，一路狂奔而逃。乾坤听书网qks

卫州城城头上，主将王允望着远方，拍头城墙叫骂着：“那是援军吗？怎么就这数百人？而且还不战而降了？”

一边的副将道：“应该是前队，大队人马可能在后头。”

王允脸上的怒容更盛：“就派这样的前军？带队的是谁？遇上敌军为何不反击？就算是辽军人众，拼了性命冲过来，总能逃进城几个。如此，不战而降，岂不是全队都要落入敌手？是哪个王八蛋带的队？老子要上书朝廷，把他军法从事！”

副将苦着脸：“不用等您上书军法从事，我们魏军落入辽人之手的，哪还有活命的可能？”

王允长叹一声：“他一人身死是小，甚至，这数百懦夫都被辽人杀死也是小，可他们就在咱们这城墙之下，辽人在杀戳他们之时，这满城墙上的兵士，都会亲眼目睹，这对我军的士气极为不利，我怕是会动摇军心啊。”

副将默然，卫城城小，本不是辽魏之战的主战场，因而守城的兵士不多，只有三千余人。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回，辽军竟然直奔着一个小小的卫城而来了。而朝廷的援军，却因辽军假意攻打临州府，而被调到了临州一线，此时来援怕是不及。

因而，卫州城只能全力自保。在三千人的基础上，王允调动了全城的百姓，凡十六岁以上的男子全都编入兵营，轮流守城。

这些没上过沙场的百姓，虽然，也想保家护城，然而，他们毕竟是没有见过血的，如果此时，他们在城上亲眼目睹辽人的凶残，目睹数百颗头颅落地，这好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定会有所折损。

“我带兵出去接应他们。”副将道。

“你带兵，带多少？我卫城能战的兵士只有三千，杀过来的那是辽军主力，你要带多少人出去才能把他们救回来？这一战，又要折损多少兵士？”王允望向城下，冷硬的目光中也带出几分悲悯，就算那些“降军”再懦弱，再让他瞧不起，可，那也总是大魏的人，是汉人，是他的同泽啊。

如果情况允许，他当然也想救，可是，现在，他不能啊。

他是主将，他必须保持清醒，他必须冷静，他必须无动于衷不动声色地，看着城下，即将到来的一场杀戮。

城头上的其他兵士，也都默不作声地，关注着城下，有刚刚上来守城的百姓，没有兵服，依旧穿着百姓的衣裳，此时，竟是微微闭了眼，不敢向下面望。

“都把眼给我睁大！”王允喝道，“睁大眼看一看，看一看辽人的凶残！看一看辽人是如何对付降军的！你们，给老子记住了，我们必须拼命守城，一旦城破，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便都会和城下这些降兵一般的下场！绝无侥幸！”

副将在一边，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将王将军真是位优秀的将领，冷静中又透着睿智，当此时刻，明知救人无望，便做出最正确的选择，同时借势鼓舞士气。

这卫州城，如果没有他，也不会坚守这十数日。

王将军的才能，做一小城守将是委屈了他啊，如果不是当初他对南宫战神太过忠心，对当朝的一些权贵多有微词，也不至被贬至此处，多年未得荣升。

城下，辽军已经欢呼着冲到了“降军”的近前，前头的百余辽人，已在马上抽出佩刀，准备开始收割。

收什么？人头啊！

辽军向来是以人头论军功的，而且此次大王子说了，凡是割下魏人人头十颗以上的，升百夫长百人的，升千夫长不到十颗的，以金银赏赐。

这跪了一地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明晃晃的官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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