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虞最终也止步于暗室之外,他的身份是公主身边的近臣,此等情形理应避讳。
谢蘅就这样独自一人踏入暗室之中,桌案上一盏莲花琉璃灯泛出浅淡的金色,白年年就坐在桌边品着一杯龙团茉莉。
茉莉茶香,溢满方寸斗室。
谢蘅摘下面纱落座,从袖中取出九方令放在灯下。
那是一块檀木制的方形令牌,上面雕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虎身九尾开明兽,传说此兽守护着昆仑之丘,能够洞察万物、预卜未来。
谢蘅决定开宗明义,正要道明来意,不想白年年却在她之前开口。
“长公主是想让臣帮你号召先太子的旧部,在朝中争权?”
白年年的眼角下勾,兼又生了个尖下巴,若非刻意蓄了胡须添几分正气,笑起来当真有几分像狐狸,而且还是那种特别狡猾的狐狸。
心思被人拆穿,谢蘅正好乐得省去了解释的步骤,她抬手给自己沏一杯龙团茉莉,问他:“左丞是如何知道的?”
白年年又笑:“先太子是韩老的学生,我亦然。”
原来在韩季野成为太子太傅之前,白年年就已经是他的学生。
白年年为人看似闲散,实则做事稳妥滴水不漏,韩季野有意将他培养为接班人,在自己百年之后继续辅佐太子谢霄。
利刃总是最晚出鞘,白年年便是这样。
他入朝十余年,始终韬光养晦和光同尘,不曾加入过任何党派争斗,为的就是在能出其不意的时候成为谢霄的倚仗。
可惜他这把宝剑尚未出鞘,佩剑的英雄已然英年殒命。
往后,宝剑蒙尘整整七年,如今将灰拂去的人正是谢蘅。
其实从听到九方令三个字开始,白年年便知道,他一直等待的宿命终于来了。
他将倾尽余生追随老师的意志,如同老师当年辅佐太子一般,辅佐九方令的新主人。
谢蘅听罢这其中缘由,不禁失神感慨。
真真是好大一盘棋啊。
她的指尖在那只开明兽上缓缓摩挲,突然在想,谢霄当年留下九方令的时候,是否就已经料到了会有今天。
解散的旧部可以再度号召,备好的宝剑可以重新认主。
为的就是当她决心踏上争权之路以后,手中能握有一张无往不利的王牌。
或许,这就是大哥为她铺好的后路。
谢蘅的眼睫轻轻颤动起来,她又想到韩老毕竟是白年年的授业恩师,于是将韩老死前的情形如实告知与他。
白年年听完亦沉默良久,末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吟了一句“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便起身离去。
谢蘅在他之后走出暗室,此时正值黄昏,残阳透过间隔的木窗洒在走廊上,照得人间一片血色。
莲鸾守在门外,见谢蘅双目失神、满身倦意,知她处境不易,于是主动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头。
谢蘅顺势靠在莲鸾的肩上,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呢喃,又像是在撒娇。
“皇嫂,我真的好想大哥啊……”
她果真还是没能长大,至今犹在谢霄为他铺好的路上辗转、徘徊,也不知究竟是谢霄的眼光太远,还是她走得太慢。
一只乌鸦忽然从檐下掠过,影子在走廊的木板上飞快游动,像是某种古怪的兽。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m.adouyinxs.com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