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人的嘴角噙着一个熟悉的微笑,双唇微动,轻声说道:“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刘牧原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摇头苦笑,专心开车。
前清宣统元年,浙江上虞人经润山在西乡购地二十余亩,筹建薤露园墓地,至民国三年建成。不久后,经润山病故,薤露园被杭甬铁路侵占。到了民国六年,经润山之妻汪国贞在虹桥路南购地近六十亩,将薤露园移去此地,更名为薤露园万国公墓。
过了一个多小时,胡树人一行才到了地方,刘牧原将别克车停到公墓门口,下车给胡树人开门,口中问道:“老爷,您莫非与沈家那小丫鬟认识?”
摇了摇头,胡树人迈步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副皮革手套戴上,转头对正在锁车的刘牧原说:“我与伊素不相识,但这不妨碍我来悼念伊。而且,来悼念小桃的,也不一定只有我一人哩。”
听到这话,刘牧原不禁露出疑惑的神情,他听不懂这话的含义,但也知道以自家老爷的性子,即便自己追问也不会得到答案,便默默地跟在胡树人身后,向薤露园深处走去。
小桃的尸体在解剖结束后,又被巡捕房送回了沈家,当时沈天赐死于非命,沈夫人被拘押,连老管家赵明也葬身火海,只剩下一帮佣人。胡树人找到他们,说服众人,让账房先生从沈家的存款中拿出一些钱来,在薤露园中寻了一处偏僻角落,将小桃和三位死者都安葬了。
主仆俩走了十多分钟,才来到小桃墓地附近。
隔着老远,二人便看到一个身影,正在一块新立不久的墓碑前祭拜。地上摆满了供品,正中央放着一个火盆,盆中燃着火焰,隐约可见一丝明黄色,似乎是在烧纸钱。
胡树人见状,脸上的笑意加深,快步向那个身影走去。没走多远,就见那人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个笔记簿子来,胡树人表情一变,转头对刘牧原道:“快!夺下那个簿子,别让他烧了!”
刘牧原闻言,眼中霎时闪过一道精光,双脚猛地在石板路上狠狠一蹬,整个人瞬间蹿了出去。
“小桃……从现在起,你过去经历的一切都将被火烧尽……”
眼角含着泪水,那人缓缓将簿子向火盆中放去,眼看就要触到火焰,手腕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那人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就见一个有些眼熟的面孔正冷冷地俯视着自己,紧接着,那只老虎钳子似的大手猛地收紧,他登时吃痛,簿子脱手落地。
抬脚将簿子踢到一边,刘牧原一拳砸在那人的面门上,登时把他打晕过去。
“好了,老爷。”刘牧原拍了拍手,冲缓缓走来的胡树人咧嘴一乐。
胡树人见状,摇摇头道:“牧原,下手太重了。”
走上前去,胡树人拾起笔记簿子,翻看了一会儿,那个招牌的微笑再次浮现在他的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被刘牧原打晕的家伙悠悠醒转。
甫一睁眼,他便感觉嘴角传来阵阵刺痛,不禁闷哼一声,正要抬手去揉,却发现双手已被一副银光锃亮的手铐紧紧拷住。
“老实待着!”
雅克吼了一声,转头看着胡树人问道:“胡树人,这就是你跟我说的惊喜?”
眼前这位被铐着的家伙,雅克虽不熟识,却也依稀有点印象,因为他在沈天赐家里见过。
“对,他就是我送给你的惊喜。”胡树人笑了笑,对那人说道,“蒋丘,还认得我么?”
那人正是沈家的护院头领蒋丘,听到这话,他点点头道:“我记得……您是胡先生罢?”
“不错。”胡先生慢条斯理地走到蒋丘面前,蹲下身来对他说道,“现在,你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蒋丘咧了咧嘴,作势要起身,看了看手铐,便放弃了这个打算,就这样半坐在冰冷潮湿的石板路上,向胡树人问道:“胡先生,请问您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何要把我拷上?”
“手铐本来就是为罪犯准备的。”胡树人笑道,“你做过什么,你自己清楚,不需要我说罢?”
“对不起,胡先生,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蒋丘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我不过是来祭奠故人而已,怎么到您嘴里就成犯人了?难道巡捕房抓人都是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吗?”
“瞎说什么呢!管好你的嘴!”一旁的王大力听到这话,登时气都不打一处来,先是冲蒋丘大吼一声,旋即对胡树人说,“胡先生,这家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您就别卖关子啦。”
看着一脸无辜的蒋丘,胡树人无奈地摇摇头道:“小王说的也对。既然你不愿跟我说实话,那我便替你把实话讲了罢。”
说到这里,他表情一变,语气冰冷地说道:“今日,是小桃的头七……”
胡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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