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让余杨一愣：“我······”

“别吵醒阿姨。”苏南低声说道。看着病床上静谧安稳睡着的余妈妈，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也能知道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余杨便没有再言语，而是顺着她的动作，稳当当地穿上衣服，见余杨穿的齐整了，苏南便走了出去，余杨本来抬起了手，想去牵着她，却腾空，有些好笑地缩回了手，自己在想什么呢。

医院外的温度还是很低的，苏南刚走出去，都打了个冷战，余杨见状，将头上的针织帽取下，套在她的头上：“外面冷。”

苏南被一套，更加可爱了，手艰难地举起，把眼睛露出来，抬头看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伸手帮他理了理。

余杨也停住了，微微低下了头，自然地让她弄。

“阿姨怎么样？医生有说什么吗？”苏南边理着她的头发，边问。

余杨也没有隐瞒：“自从生了我妹妹，她就落下气喘，不过医生说送得及时，也许明后天就能出院了。”

苏南理完，放下了手，俩人默契地同行：“气喘是不是能根治啊？“

“我们家经济让我妈妈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吃着药，避免发生。”余杨轻声道：“这也是为什么，思茵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我没有告诉我妈。她一听肯定会受不了的。“

“所以······“苏南越发心疼：“所以你就自己默默承受了这一切，你甚至连周然你都没有说给他。你才让他觉得你和他一样无忧无虑。”

“周然很单纯，他不会想到他的兄弟混成这样。”余杨自嘲。

“很累吧。“

“二十岁之前，觉得很累，因为我没有一个人可以去分享我的情绪。”余杨顿了一下，看着矮自己一头的苏南，饱含深情：“但是今年不一样了，我可以和你说，说说我的心事，苏南，你说，我该如何谢谢你。”

苏南愣了一下，这突如其来的袒露心声，是她没有料到的，但这也体会他的难处：“那以后，你有什么事，不介意就告诉我吧。“

余杨笑笑道：“好。”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读书吗？”

苏南虽然知道应该不是本身问题，但还是摸不着头脑，摇摇脑袋。

“在小学的时候，我在虹湘，也就是在这里上的，那时候成绩很好，那会儿我们第一次在虹湘买了房子，这也是我爸承诺给我妈一生的地方。“余杨抬头，看着这一方之地，心里满满的回忆，一个充满快乐的童年：“我妈妈是季东人，她是因为嫁给我爸爸，才来到了虹湘。”

苏南有些惊讶：“阿姨是我们季东人？”

“是不是很惊讶?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在季东上中学的原因。”余杨看她一脸诧异，有些可爱:“在虹湘，我爸经人帮忙，开了一个小饭馆，开始生意很好，我和妈妈有时候都得过来搭把手。那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我们三个人，一起招呼客人，晚上，我爸爸妈妈在算着帐，我便在旁边写着作业，然后爸爸妈妈一开心，便会带着我去大钟楼玩。”

苏南听得入了神，但对他的心疼，却越发浓烈。

余杨叙，眼神多了几分失落与无奈：“好景不长，因为我爸财迷心窍，在饭店里招收赌钱的团伙，为他们提供场地，过了一阵子，我妈发现了。也有试图劝过，毕竟那阵子，抓得很严，但收入让我爸冲昏了头脑，他没有多加理会我妈妈的话。过了一阵子，饭店就被查封了，当初帮我爸的人，是那家店铺的主人，为了不连累自己，那家店的主人把什么事都推给我爸，我爸便自然而然地入了狱。”这些话，现在谈起，仿佛已经尘封多年，却再次提及时，仍旧让余杨有一些哽咽。

苏南见状，手轻轻地摩擦着他的后背，虽然他不一定能感受到，但是她却想尽自己的能力，安慰他，帮助他。

“我爸出狱后，变化很大，整个人很暴躁，有时候动不动就打我，甚至到最后，我妈劝说他不要对我太严格的时候，他连我妈都打。”说到这，余杨的眼底充满愤怒：“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妹妹会在很小的时候，就看见了家暴的现场，自此之后，思茵情绪就不稳定，看见他会哭，没看到我一段时间，也会哭。我妈忍受不了，便想和我爸离婚，我爸没有同意，一直三天俩头来家里闹。我妈妈当初是执意嫁给我爸爸，和娘家的人关系冷淡，所以我妈也就一直忍气吞声，想着有一天靠自己回季东生活。”

“难道也是因为你爸爸，所以你和思思才会都去季东上学的吗？“苏南猜测道。

余杨颔首：“我妈担心他给我们造成更严重的心理伤害，就让我和思茵去了季东，其实我没想过上高中，那时候高一的时候，他们闹得很凶，我还逃课了一阵子，最后被我妈劝回来了，但是自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认真学习了，上了大学，我妈负担更重，所以当时我每天的想法，就是出去打工，白天上课的时候补觉。”余杨无奈地笑笑：“这也就顺理成章，周然和我成了兄弟，变成老师眼中不务正业的学生。“

苏南动容，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当初在大门被训的大男孩，背地里，默默承受了这么多。这个平日被老师当作渣渣学生典范的学生，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低眸看她，见她低着头沉默，余杨打趣：“是觉得太惨，想着安慰我呢？”

苏南是想过安慰他，但她知道，他自尊心强，自己的安慰，反而会更打击他：“没有啊，我想你自尊心强，重面子，我安慰你，会加重你的自卑，若你想我安慰你，你也可以告诉我。”

这句话算是逗笑余杨了，这憨憨同桌，谁会需要安慰的时候还高喊自己需要安慰呢，余杨宠溺地揉揉她的小脑袋：“我不用你安慰我，今天你突然出现，在我觉得很累的时候，你竟然来了，这已经是我感觉最开心的事了，所以，我不需要被安慰。”

苏南只想到自己想陪着他，却没想到在这个一米八高的大男孩眼中，陪伴对他来说，也同样重要。

“所以你半夜来，你爸爸妈妈知道吗？”余杨有些担心，这要不知道，隔日问起，不得觉得苏南是一个很随便，很冲动的女孩子，他不希望自己会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苏南摇摇头，却让余杨愣了愣：“但是我哥和我一块来了，我想，我爸妈不会担心的，你放心吧。”

余杨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苏南推拒了：“真的没事，别担心啦。快五点了，我们回去吧，不然阿姨该醒了。”

余杨看着手表，才发现因为有她的陪伴，时间已经走到了五点了，天际都开始出现了一层微微亮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回去睡会儿，你这整晚没睡呢。“

苏南自然没有同意，而是拽着他的袖子，往回走：“我说了我会陪你。“

余杨知道自己拒绝不了她，便跟着她重新回去了。打心里，余杨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感谢她，怎么感谢她倾听自己的过往，怎么感谢她半夜赶来，只为陪伴自己，在这冷风直袭的冬天，因为有她，他觉得一切都很美好，丝毫不会觉得无助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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