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魏武侯看着是昨晚劳累过度所致,困怏怏的坐在台上,似睡非睡,丞相公叔痤主持朝会。
如寻常的朝会一般,今天处理的都是寻常的政务。
魏国的丞相权势之所以如此之大,便在于魏武侯对处理寻常的政务兴趣不大,把权力交给了公叔痤,大小事宜皆由丞相决断。
魏武侯看来,这些琐碎的政务最大不过是东边又发了大水,或者西边又遭了大旱,朝廷只需按律办事,下拨赈济的钱款、粮食即可,群臣议定,自己说一句“善”就可以了,
唯有一个例外,官员任免,无论大小,一切均需魏武侯亲自过问。
魏武侯还记得父亲文侯死前的那句话,治国之道便是用人之道,所用之人若是有德有才之辈,那君主便可拱手而治,天下大治,江山无虑也。
半个时辰一眨眼的功夫,昏昏欲睡朝会就要结束,魏武侯刚起身准备宣布散朝之时,侍卫长长的一声“报”传到朝堂,刺破了平静的空气。
魏武侯不耐烦坐了下来,问道:“什么事!”
“启禀君上,上郡来报,义渠、林胡入侵,郡守魏旭正率部据守肤施城。”
“什么!”魏武侯大怒,“把魏旭的信拿过来!”
侍卫小心翼翼的把羊皮纸递给魏武侯。
信中写道:启禀君上,不日前义渠、东胡突然联手攻我,据斥候报,渠约有五万骑兵,由西至东,林胡约六万骑兵,由北至南,两军绕过小城,径直奔向上郡郡治肤施城,城中守军不过两千武卒,一千郡兵,敌人数十倍于我,形势万分危急,恳请君上速发河西援兵,臣当率军死守肤施,直至城中无一男子---上郡郡守魏旭。
读罢,魏武侯满脸横肉写满了愤怒,他怒吼道:“上郡危矣,传我的命令,尽起河西五万武卒、两万骑兵,由寡人亲自率领,开往上郡!”
“君上,儿臣随父亲出征解肤施之围!”魏缓一个激灵,站出来说道。
“君上,如此河西空矣!”公叔痤赶忙劝阻道:“肤施是上郡郡治,城防坚固,魏旭手中有三千人,蛮胡不过十万骑兵,不是步军,也无攻城器械,魏旭坚守数月没有问题,想解肤施之围,依老臣看,三万武卒足以,河西需要留下两万武卒、两万骑兵,提防着秦国。”
“寡人不想解肤施之围!”魏武侯攥紧了拳头,重重的砸到了台上:“先是中山的白狄,又是西边的蛮胡,寡人此次尽起河西之兵,是要一战打痛他们,打得这些蛮族再也不敢踏入大魏的领土。”
“君上,秦国不得不防啊!”公叔痤语重心长的说道。
“魏、秦十数年和平,老丞相不要杞人忧天。”魏缓讽刺道,“秦国早就被我魏武卒打怕了,窝在关中不敢东窥,又怎么敢犯我河西。何况当年若不是君上宽宏大量放赢师隰归国,他哪里有现在的秦国国君之位,他感恩戴德都来不及,又怎敢背信弃义呢!”
魏武侯不担心秦国,赢师隰是一个汉子,他不喜欢但不得不敬佩的汉子,既然赢师隰说了不会同魏国开战,那便是不会。
“寡人心意已决,诸位不要在劝!”魏武侯说道。
“君上,入秋三晋会盟之事,距今只有三个月的时间,老臣担心君上亲征,这会盟之事耽搁了。”公叔痤还不死心,换了个话题。
“会盟的事情交给丞相你去做!”
“君上,自古三晋会盟都是魏、赵、韩三国君主亲自会面,君上不去,而赵、韩的君主去了,恐怕大魏有失盟主的礼仪,影响三晋的联盟啊!”
“丞相谬言,上郡河西不过数百里,三月之期,君上足以勦灭义渠、东胡之辈,届时再去大梁也来得及!”魏缓反驳道。
公叔痤以前顾及魏缓的身份,对他很是恭敬,可如今不同了,自己的女儿要嫁给魏瑩,魏缓便不再是魏国公子,而是自己的敌人,你死我活那种。
公叔痤笑道:“兵者,国之大事,顺天时、结地利、应人和,还有战场上诸多随机应变之事,公子是如何得知三月之期足以?”
“凭我大魏铁军,天下无敌!”魏缓恶狠狠地说道。
“公子应知道,那中山国也是胡人!”公叔痤讥讽道。
“公叔痤!你。。。”魏缓恼羞成怒,大叫公叔痤之名,还想再说,却被魏武侯的眼神吓住了。
一时间众人陷入沉默,等着魏武侯在此发话。
沉默已久的魏瑩,突然站出来说道:“君上,儿臣以为上郡要救,却不是这般救法;胡人要灭,也不是这般灭法。”
上郡,清水河自西向东沿清凉山而下,到肤施城下走出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又向西流去,是以肤施城三面环水,一面靠山。
临山的那一面地势陡峭,丛林密布,纵是采药打猎的农户有,也走的不易,称得上天堑,临水的三面,修筑有半丈多一尺的土坯城墙,高于一丈有余,算不得高墙。
此刻,肤施城的不到两米宽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的站着满身甲胄,手持强弓的武卒。城中两千武卒,一千五百人正站在城墙之上,每两人并立,东侧、南侧、北侧城墙各设五百。
肤施城中已变成一个大军营,除去正往城墙上搬运石块、原木的五百武卒和一千多郡兵外,还有近万的百姓,在城中避难。
肤施城常住只有两千余人,房屋数百间,难以容纳下如此之多的百姓,大街上到处都是人,携家带口者,忙乱呼嚎,孤身一人者,坐地怅然。
魏旭,上郡郡守,魏武侯的族弟,魏瑩的远房叔叔,此刻穿着一身破旧的郡守的官服正忙的手忙脚乱。
魏旭身高八尺,虎背熊腰,连脑袋比常人大出许多,眼睛也大如铜铃,鼻子像牛鼻子一样突出,大嘴宽下巴,若不是一身官服,直叫人以为这是一个打铁的铁匠,是个做体力活的壮汉,谁能想到,这个魏旭是大儒田子方的弟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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