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的火光照出的光亮十分微弱,不说整个牢房,单是克谢身处的地方都难以支撑。灯笼的炽热与牢房的光有着极大反差,热火烧不灭他的阴霾。
张忠没有顾忌到克谢,依旧充当着他的说客:“权律那边我在皇城托人打听了,我有易容之术,你若是担心别人会认出你曾经的身份,有所不利,我大可以帮你换张脸,我们从头来过。”
零落的头发孤零零的几缕散落发髻,黑发间夹杂半白花发垂在面庞,克谢佝偻身躯,依靠牢房墙壁。墙壁阴冷潮湿,硌得他后背并不是很舒服。
克谢只觉得张忠在做白日梦,蛀虫就是蛀虫,到哪都是蛀虫,包装的再好,实质也不会变。能在皇城站稳脚跟的是什么人,他真当权位这么容易被你掌握?孰不知自己只是掌中之物。
克谢开口:“敦珠,这么些年,你靠这身份在我身边做我挚友,我感谢你,你帮那人拉到我身边,你有你的想法,我接受。我按着你所思所想做着每一步,只是,你怎么做那是你的事,而我答不答应,那是我的事。”
“你走吧,做你还未完成的事,我累了,不做了。”
时间不多,张忠见克谢今日没有这般意愿也不强求,只叹了口气,万般无奈,撩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后,离开了大牢。
张忠再次戴上他的老人皮,隐于黑暗之中。
再没人叨扰,牢房再次只有他一人,克谢的呼吸声近的入耳,气息喷涌在胸膛,他闭上眼,想起了在边沙的日子。
风沙吹过的地方,天神也会驻足亲吻他的脚步,牛羊为他歌唱,圆月映亮了未知的路,过往满身浑浊的灵魂,可否停下听他一句歌唱,为你洗涤所有的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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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渊和秦瑛在芸娘家中已经住了有段时日了,恢复的也差不多,外面的局势虽不明了但多多少少还是再按着自己的计划发展没什么出格。
成日在这待得也是郁闷,人越闲骨头越疼,林渊天生骨头硬,待不得,喝完药就溜了出来,在田垄间看着百姓做活。
他正在他的江山计划中勾画蓝图时,秦瑛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这吹着不难受?”
林渊对秦瑛的玩笑只笑了下,对着那一片农田里忙碌的身影,“国之根本为民,生存大计为田,田不保民,统治者之错。”
秦瑛顺着他的目光去:“统治者的错不在此,在臣,天子触手没那么长触不到这么远,唯各方臣子,君臣关系罢了。”
面前的秦瑛在一个她认为的“风先生”面前讲述自己的所思所想。林渊放在身后的左手不安分的动了动,甚是欣慰,他这位妻子什么不行?
林渊跳过这一茬,问:“姑娘来夜都是干什么的?”
秦瑛一早就很想问了,怎的明明那日听他的声音是有恢复正常的预兆,怎么现在又是这副模样,依旧呜呜咽咽的,没转好反而又回到从前了。
“自是有事才来夜都,不然正常人谁会来这不毛之地?我拿到我想要的我就走了,我想先生也是这样。”
林渊低眉思索,什么是皇城没有偏要到夜都来的宝物?
直接问去:“何物?”
张嘴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正是不过脑子,谁会把自己的私事随便告诉别人,明摆着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果不其然,秦瑛只是微笑着偏了头,不再继续。
直到夕阳西去,耕种的收拾好农具领着前来的小儿伴着黄昏回家去,秦瑛才说话:“先生好像很是忧愁国家的事情。”
林渊:“无论是否身为臣子,为主上分忧不是份内该做的事吗?”
秦瑛对他真实身份,又为何来夜都不感兴趣,正如她自己一样,每人来这里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不做多过问。
与林渊相伴回芸娘的家中,秦瑛心想在这里待的时间也有段日子了,若是还待下去皇城那边不好交代,还有贺清延,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早日离开才是上策,得想个法子离开了。
步入门槛时,秦瑛停下步子转向林渊:“先生要我说的话,还是如刚才那样,田地为根本没错,但要谨记这田地是在何人手中。”说罢她以礼向他点了下头,回去了。
林渊留在原地想着她说的话,手中婆娑,权律在皇城待的也是滋润了一段时日了吧,这么清闲可对他这把老骨头没什么好事,老人家啊,多动动才是。
夜半,四下无人,林渊向空中吹响了口哨,没过多久,空中疾驰而下停在窗柩上是一只白色的信鸽,林渊写了封信绑在腿上飞向了皇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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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的众将士布满了夜都大大小小的地方,乞丐窝这种角落都没有放过。
城楼上的瞭望台布下了天罗地网,一只小小的信鸽自是飞不出将士的鹰眼,信鸽和普通民间流通的鸽子不同,飞速极快,目标明确,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只受过专业训练的猎鸽。
将士很快捕捉到了这一点,向渺一真报告此事,渺一真听了立刻来了精神,马上对将士安排下去,往信鸽飞去的地方找去。
渺一真扇着折扇,这事他太了解了,只能是林渊,那只他和宫里人联系的信鸽飞向夜都时,是在他的手中待过的,他怎会忘?
离墨在听说林渊有了下落后,第一时间赶到翠香楼,同时,他还带来了消息——
克谢死了。
继那日张忠离开后,克谢在狱中服毒自杀,中原人实在没有想到在进去时左右对他都搜过身,怎么会有毒在身?
这事只有克谢,张忠,没个视死如归的边沙人知道,每一个边沙人,舌头下都藏有一枚毒药,平日的交谈不会发现,藏于无形,只有在真的最危急的时刻,为了族群,整个荣耀,捍卫尊严才会引爆那个毒。
克谢一生都没有这么做,直到最后,在牢里咬碎了毒药,和他梦中的边沙一起归去。
金戈铁马,驰骋沙场,快意人生,它终将未能实现与中原大将再战的光辉,而是于牢狱中了结自我。
原先林渊与他二人在一起时,曾说过克谢这人的最终归处,但至于怎么安排未曾有答案,没想到,他自己……
离墨没有说话,他年轻不能体会老将的那种肝胆,家国情怀,他只是叹了口气坐到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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