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闻言,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伊咧了咧嘴,强作笑容,磕磕巴巴地说道:“胡、胡先生,您说,说什么呢!上次您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小桃是自杀身亡吗?”
“对,我的确说过。”胡树人冷笑一声,看着伊说道,“若不这样说,沈夫人你又怎会露出马脚呢?”
“……什么马脚?”沈夫人的声音颤抖起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树人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手中的尸检报告读了起来:“死者左胸有一处伤口,深约两寸,呈纺锤形,边缘光滑,无血色沉淀,为死后伤。”
说到这里,他睨了沈夫人一眼,反问道:“沈夫人,我说的这些,你应当听得懂罢?”
“对不起,胡先生,我一个女人家,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哪里知道您说的这些……”沈夫人低声说道,掌心渗出冷汗,很快便将胡树人塞给伊的手帕浸湿了。
“沈夫人,你未免太谦虚了。”胡树人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大家闺秀,想必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方才的话,你当真听不懂吗?”
用力摇了摇头,沈夫人依旧嘴硬道:“胡先生,我当真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好罢,”见伊这个样子,胡树人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对伊说道,“那我便给你解释一下,方才我说的出自你家丫鬟小桃的尸检报告,由广慈医院的皮耶尔医生和雷诺博士开具。这番话的意思说白了就是,小桃胸口的刀伤并非自杀造成,而是有人在伊死后故意用刀刺进伊的尸体。至于小桃真正的死因,实际上是失血过多。”
说到这里,胡树人翻到报告的下一页,向沈夫人念道:“死者子宫内有成形胎儿,体长93公分,重23克。死者隐私部位内有血液残留,经过解剖,发现胚胎分离,宫内有血块,应为流产所致,原因不明。死者腹部有淤伤,伤处正中呈青紫色,淤青放射状分散,长3公分,宽27公分,可能为尖锐钝器所致。暂不确定死者流产是否与腹部外伤有关。”
放下尸检报告,胡树人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夫人,冷冷地说道:“沈夫人,小桃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你先前提到过,沈老板十分在乎伊腹中的孩子。现在我要再问你一次,一个被主人家当成宝贝的丫鬟,为何如此突然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我……我又不是伊,我怎么会知道?”沈夫人支支吾吾地回答。
胡树人显然不会让伊蒙混过关,他一声不吭,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死死盯着沈夫人。
在这凌厉的注视下,沈夫人垂头不语,之前蛮横的气势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片刻,伊细声细气地说道:“说不定……是因为流产了,伊想不开,才自杀哩!”
“沈夫人,你是何时得知小桃已有身孕的?”胡树人问道。
“不知道。”沈夫人摇了摇头,避开他的目光,看着化为废墟的宅子,心不在焉地说道。
“是吗?”胡树人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一个多月前发现的?”
沈夫人顿时语塞。
“打从一开始,你就隐瞒小桃怀孕的事实,我真怀疑你嘴里到底有几句实话!”胡树人厉声斥道,接着话锋一转,“再说,你是不是忘记那封遗书了?”
沈夫人愣了一下,整个人的神态忽然变得慌张起来。
“现在想起来了?”胡树人哼了一声,接着对沈夫人说道,“在那之后,您对我说,愿意收我为妾……”
将遗书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胡树人陡然提高了声音,向沈夫人质问道:“这些话,你还记得罢?还请沈夫人帮胡某解惑,为何小桃从未在遗书中提及自己怀有身孕,也未提及因流产而萌生了厌世的念头呢?莫非……那封遗书压根不是出自小桃之手!?”
“不!”
沈夫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伊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化淡妆的双眼紧闭着,声音颤抖着大叫道:“遗书就是小桃写的!就是伊写的!”
“沈夫人,现在说这些胡言乱语有什么意义呢?”
俯视着歇斯底里的沈夫人,胡树人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冷声说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便来帮你回忆一下罢!大年初二,我第一次来到这里,你们声称小桃留下遗书后用匕首自杀而死,伊的死状看起来也是如此。然而实际上,伊真正的死因,却是在因伤流产后失血过多而亡。可是,小桃,或者说伊腹中的胎儿,明明被沈老板当做宝贝一般,又怎会轻易流产呢?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一个沈老板信任的人导致了这个结果。在小桃的房间里,有很多物件都是你送的,而且府上的佣人们也都说小桃是你的贴身丫鬟,我借此推测一下……”
言及此处,他顿了一拍,然后继续说道:“初一晚上,你应当去过小桃的房间里,因为某些事情,你们起了争执。至于原因嘛……就像沈夫人方才说的,你作为沈家的正牌夫人,却一直没能怀上孩子,小桃则借着怀孕的机会打算跟你争宠。你们吵得很厉害,你怒从心头起,一把将小桃推倒,导致伊的腹部狠狠地撞在了某个家具的边角而流产。小桃腹痛难忍,发现下身有血流出,气愤不已,扬言要去沈老板那里告状。听到这话,你恶向胆边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抄起房间里的某个物件将小桃杀害。沈夫人,请问我说的可对?”
“哼……哼哼哼……”
听完胡树人推理,沈夫人沉默片刻,忽然发出一阵阴恻恻的怪笑,接着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个扭曲的弧度,直勾勾地注视着胡树人说道:“真不错,胡先生,您这故事讲得真不错,我都听得入迷哩!但是,我想问您一句,您说我杀了小桃,证据在哪里?”
伊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似乎是铁了心要嘴硬到底。
“你找到的证据,就只有小桃的遗书罢?你怎能断定伊不是自杀!”
“不,你错了。”
胡树人拿起尸检报告冲沈夫人晃了晃,笑了笑道:“还记得我方才读给你的内容吗?这上面写得明明白白,小桃胸前的刀伤是死后伤。而且,伊遗书中的内容也跟报告完全对不上,这就意味着,小桃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沈夫人,你别以为我在危言耸听,我已经知道杀死小桃的真正凶器是何物,即便你将它藏了起来,也无法改变这一事实!”
“好啊!既然胡先生如此肯定,那就麻烦您让我开开眼界罢!”沈夫人抱着胳膊冷笑道,“您说的那个真正的凶器,到底是什么?”
“是一个在冬季十分常见的物件,小桃身为孕妇,更是经常接触到它。”胡树人一边说,一边向废墟走去,在那些堆到一起的杂物中翻找了一会儿,随后拎着一个细长的物件走了回来,对沈夫人说道,“我想,小桃就是被这个物件杀害的罢?”
沈夫人定睛一看,只见胡树人递过来的那细长物什,竟是烧火盆时用来拨炭的火钳!
胡树人拿着火钳,反手在绿地上蹭了蹭,将沾在表面的黑色污渍去掉。火钳露出一抹金属专有的光泽,其末端还有一处比较尖锐的部分,是用来捅碎那些大块木炭的。
“你就是用小桃屋里的火钳,插进了伊的胸口。等你回过神来,小桃已经殒命。你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在惊慌失措之际,你想出一个法子,将现场伪装成自杀,以便逃脱罪责。你以小桃的口吻写了一封遗书,然后用匕首沿着火钳造成的伤口刺了进去。你机关算尽,却百密一疏你掩盖了伤口,然而火钳上的炭末还是留在了小桃体内,这也成了证实小桃并非自杀的最好证据!”
胡树人说罢,转而对身后的王大力道:“小王,将伊逮捕罢!”
“是,胡先生。”王大力闻言,立刻拿出手铐,上前一把抓住沈夫人纤细的手腕拷了起来。
“放开!你放开我!”沈夫人愣了片刻,忽然奋力挣扎起来,口中不住叫屈。
似乎是忌惮对方的身份,王大力见伊反抗得厉害,便不敢再抓着了。胡树人见状冷冷一笑,上前从王大力腰间的枪套里拔出配枪,对着沈夫人,沉声说道:“沈夫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跟他们去巡捕房走一趟罢。”
看到黑洞洞的枪口,沈夫人顿时呆若木鸡,周围的巡捕见状,急忙将伊押到车上,送往中央捕房。
沈夫人被带走后,雅克一把将王大力的配枪从胡树人手中夺了下来,气急败坏地说道:“胡树人,你是不是疯了?这是巡捕的配枪,你怎么能动手抢夺!?万一要是走了火发生什么意外,就算是我也护不住你!”
“不打紧,我心中有数。”胡树人微微一笑,冲那把配枪抬了抬下巴,“枪的保险我都没打开,怎么可能走火呢?”
雅克闻言,急忙端起枪看了一眼,随即松了口气道:“还真没开,幸好你没冲动。”
胡公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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