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唐宗汉领头,其余人不敢落后,纷纷表示愿跟着杨远爯一道攻城。
这帮山匪出身的将领们本就是胆大狂徒,杀人见血的事干多了,也不怎么把性命当回事,争相嚷叫起来,倒好似是他们在主动请命攻城。
甚至有人还能开出玩笑来:“不止是穿金戴银,老子还要跟皇帝老儿一样,娶上百个婆娘,一个床上躺一个……”
杨轻正在场,平常大家懂得顾忌,娶很多女人这类话是不敢当着杨轻的面说的,但想到马上要攻渝州城了,极可能会死在那里,也都顾不上这些了。
“好!好兄弟们!”杨远爯此时也顾不得杨轻在场,向帐内众人许诺,“后日攻城,现在大家伙跟我一道出营,我们去四处转转,总得在攻城前快活一把。”
大家都明白“四处转转”的意思,全部鼓噪起来。
杨轻很适宜地退出帐外,见吕兵也跟着她一道出来了,调笑道:“你不跟着他们一道去四处转转?”
吕兵也讪讪地笑了笑:“没什么好转的……”
随后严肃起来:“历朝历代能打胜仗的军队,无不是军纪严明,严禁烧杀抢掠,惊扰百姓……杨都头他们的做法,我觉得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大家过的都是有一日没一日的日子,今天还活蹦乱跳的,指不定明日就做了孤魂野鬼,他们不要命地杀来杀去,不就为了能吃上肉,能抢占别人家的女子,恣意一时?若我禁止了这些,还有谁肯为我卖命?”
不待吕兵回应,杨轻接着道:“况且你说的那些军纪严明的军队,也只是在自家的地盘上稍稍收敛些罢了,到了别人的地盘上,不照样烧杀奸淫。世事如此,我亦无奈。”
吕兵知道杨轻说的也有道理,自古以来大军出征,最有效的供给方式永远是“以战养战”,在古代落后的交通运输条件下,这几乎是不可能避免的,但他还是下定决心,如果以后有了自己的军队,他一定会严抓军纪。
“不过你不愿意跟他们一道出去祸害地方,这一点,我私下里是很赞同的。”杨轻回过头来表扬了他一句。
“谢谢都头!”
吕兵也尽量轻松地回答,因为他能看得出来,杨轻至始至终在为后天的战事发愁。
…………
两日后,归义都无须埋锅造饭,早有高仁厚亲自领人送来了好酒好肉,又运来了满满一车的钱财丝帛。
杨远爯当场就全部分发给前去攻城的三百士卒,一个子也不留。
吃饱喝足,大军出发在即。
“吃得真他娘舒坦,下了地府也不冤。”有胆大的士卒拍着肚子嚷道,立即引来其他人的一顿哄笑。
刘三趁着最后的时间把他分得的钱财全部托付给吕兵:“若我回不来了,记得把这些钱财交给我娘。都里的账上还欠着我五百文,你也记得帮我收回来,我帐内的衣服里还揣着一些散钱,还有吴老三他们还欠着我的赌债……总之你都得替我收回来,交给我娘,这可是他儿子拿命换来的……”
“不怕死”从来都只是个形容词,不怕死的刘三并不是真的不怕死。
吕兵说了些没什么用处的安慰话。
相对说来,史东就从容多了,穿着一身厚重的铁甲来给吕兵告别时,依旧如平时那般一抱拳,自信满满道:“等我回来再请吕兄喝酒。”
“好。你回来后,我请客。”
三百士卒集结完毕,尽是归义都内最精锐的士卒。
沿着护城河一字排开的投石车已经开始抛投巨石,滚雷阵阵,让沉寂的渝州城瞬间硝烟弥漫,也催促着后方的战士前行。
这些投石车恐怕也是此次攻城唯一的优势了,渝州城上没有相应的巨弩或投石车,不能远程杀伤,使它们得以在远处安心地输出。尽管它们投出的那些巨石对坚固的渝州城墙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杨远爯集结完部队,最后一次返回将台:“都头,杨远爯去了。”
这次他离开时没有领走牙旗,也没有威胁亲兵们要保护好杨轻的安全。
随着三百人越走越远,他们的身形也越来越小,直至淹没在那些巨大的攻城器械和漫天尘土中。
吕兵只能想像他们快到护城河边了,又跨过河来到尸山堆积的城楼下,然后迎着头顶的雷石滚木和沸水热砂上了爬上了云梯……
接下来的过程似乎不用再想了,不会有任何奇迹发生。
杨轻也不再是安坐在将台上,而是拿着望远镜,在上面来回焦躁地走动,毕竟她能地看见城楼下发生了什么。
“来人!传我将令,让杨都头停止攻城。”此时距杨远爯等人出发不过一个时辰,攻城也才刚刚开始而已,杨轻却突然下令。
众人惊愕中,杨轻再次下令:“马上去唤杨都头率部回来!”
这才有亲兵匆匆戴上头盔,赶紧去了。
比杨远爯先过来的是高仁厚帐内的属官,他责问道:“都头怎能擅自违背都帅的将令?”
“我亲自去向高都帅说明。”
杨轻也料到会有责难,留下几句话给大姐转告杨远爯后,就下了将台去向高仁厚的大帐。
杨远爯领着士卒们回来,出发时的三百人竟已折去了近一百,再联想到他们才刚刚开始爬云梯,这个战损比就太过于夸张了。
杨远爯先问了杨轻的去向,得知杨轻去了高仁厚帐内后,也立即赶了过去。
余下的士卒们一回到营内,就将手里的兵器一扔,开始大骂起高仁厚来……
吕兵在人群中先找到了刘三,一脸后怕的样子,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差点没把眼泪也抹出来。
史东变成了一只大刺猬,身上横七竖八插着不下于十只箭头,正背着身,让他手下的士卒帮他把箭拔下来。
刘三这时稍稍缓过来些,一把抓住吕兵的胳膊便不肯撒手:“我压根抬不起头,只感觉到身边全是石头和箭头飞下来的声音,铺头盖脸的,低头一瞧,好些兄弟都已经倒在地上打滚了……后来被人拽着往回跑,跑回河岸后,我才明白过来,我还活着……”
“没事,你还活着。”
吕兵匆匆安慰两句,又赶过去查看了史东的伤势,没有大碍。
整个归义都内只有两名不知道从哪抓来的郎中,这时是最忙碌的人,有救的就敷点金疮药,没救的叫人赶紧抬进去。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懂得细菌感染这些道理,他们只是知道,受了重伤的人不能留,会牵连到原本只是轻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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