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决定将自我和外部世界割裂开来。
他躲在灵符殿里,从不主动召见任何人。
他也不想看见任何人。
这几个月里,杨复恭是他见过次数最多的一个人,也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
杨复恭逮住他患病的机会,封锁了他和其它人联络的所有渠道。
李儇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去管。
其实,他也明白,就是想管,他也管不了。
既然管不了,那就索性不管了吧。
大家各玩各的。
杨复恭想当权阉,那就让他当好了。
他倒落得个清闲。
但是,不管事并不意味着李儇不明白事。
朝廷里那些狗扯羊皮的事情,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吸取了田令孜失败的经验,抱定了一条权力斗争的法则:平衡。
所以,无论杨复恭提什么要求,他基本都答应。
但只要他对田党动了歪歪心,李儇就死活不同意。
李儇清醒地认识到,给杨复恭树立一个斗争的对象是非常必要的。
否则,老杨斗争的矛头就该调转过来,指着他李儇了。
李儇明白,老杨家四代人中有五人出任神策军中尉,三人出任枢密使,可谓树大根深,要单挑,十个李儇怕是也斗不过杨复恭。
但要论当皇帝,李儇也有自己的道道,那就是做裁判。
这是他在几乎丢掉大唐基业的险况下,流着鼻涕总结出来的经验。
哎,多么痛的领悟!
既然皇帝要当裁判,那就得让手下人拉帮结派,然后他就挑唆甚至怂恿这些派系互相争斗。
只有这样,他这个裁判才派得上用场,他皇帝的位置才能做得安稳。
所以,别看杨复恭上蹿下跳,拼命诋毁田令孜留在京城的党羽,必欲除之而后快,实际上田党毫发未损,而杨复恭寸草未得。
*****
大概是昏迷了太久的缘故,李儇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
他攒足了力气,想翻个身。
一个宫女透过轻微起伏的锦被看到了李儇的动作。
她赶紧以无声的手势招呼旁边的几个同伴,一起围了上去。
“陛下,你好些了吗?”
“陛下,要不要找御医看看?”
李儇听到有人说话,努力着想睁开眼睛。
可是,他已经虚弱得连这个小小的动作都无法办到。
每一次试图冲开眼帘的努力,都化成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放弃了努力。
他决定闭着眼睛说话。
他蠕动着干裂的嘴唇,想讨一碗水喝。
他以为他说出来了,可是在宫女们听来,那声音无力得几乎像是银针落地。
还好,一个宫女注意到剥裂的死皮已经布满了他的嘴唇,于是试着问了一句:“陛下,你是想喝水吗?”
李儇停顿了足有三十秒,才挤出来一个“嗯”字。
那声音同样小的可怜。
只是这个宫女采取了侧耳聆听的姿势,才终于搞明白她这位主子到底需要些什么。
她转身刚要出去端水,却听见门口有太监高喊道:“左右神策十军兼十二卫观军容使杨复恭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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